当晚,傅莽果然没有回来。
虽然别允嘴上说着不会等他,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时时往前院瞟。
紫苑偷笑:“公主,世子没回呢,要是世子进了府门,前院早有人过来禀了。”
她满不在乎道:“谁说我在等!”
说完,便径直和被躺下。
紫苑把手上的香膏放回妆台,顺手熄了床前的油灯,蹑手蹑脚地出门,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貌似自己也没说公主在等啊。
关上门的瞬间,紫苑豁然开朗,公主分明就是在等世子啊,还装作不在意!
这样想着,小丫头捂着嘴,嗤嗤笑着走远了。
八月的太阳有些懒洋洋,似乎是烧了整个夏日,疲懒了。是故,白日里仍旧炎热,但早晚已有些清凉。
别允睡眼惺忪地睁眼,朦胧之际,看见枕边放着一包不知何物,立时揉揉眼,坐起身来,拿起包裹,拆开系带。
因着她未整个将纸包拢起,扯开得瞬间,那裹着蜜糖的果子猝不及防落了半身,在她寝衣上滚出一条条黏腻的小尾巴。
她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一团乱象。
犹记得自己从未在床榻上放过吃食,那这包突如其来的糖,又是什么情况?
“紫苑!紫苑!”她回过神,扯声朝外喊道。
“怎么了,怎么了,公主?”
紫苑匆匆跑来,见她瘫坐在床榻上,一手捧着半包糖果子,另一手指着自己斑斑的寝衣,神情好不无辜。
“紫苑,我房间怎会凭空多出来一包糖?”
紫苑连忙上前,从别允手上接过糖放在一旁,又细细将她身上的糖摘下来,边做边与她解释。
“许是,驸马夜半归来时放下的。今早,我听守夜的婢子说起,世子昨夜,是亥时回的府,一回府便来了主院,见公主熄灯歇下,这才回房歇息。”
说着,搀别允下床更衣,又唤外面的婢子进来收整床铺。
本来二人成了亲,她们都该改口的,但太过亲昵的称谓,别允实在叫不出口。
紫苑见她未改口,在她面前时,也多随她以世子相称。
“不知,世子又是何时折回来,将这东西放在公主床头的呢!”紫苑边说着边觑她,偷笑道。
别允嗔她:“你还笑呢,我房里进了人,外面那些竟没一个发觉。”
紫苑顺势接道:“那公主可是要责罚他们?若您要罚,婢子这就去给管家传话请家法。”
别允心道,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听她话了?以前多的是与她唱反调,偏偏今日这么听话。
她默不作声,任紫苑左三层右三层,像装扮人偶娃娃似的将她打扮好。
而后,才漫不经心地问上一句:“世子,此时在做什么?”
紫苑见她扭妮的模样,觉得分外可爱。
“公主可是想见世子?”世子天刚亮就出门了。
紫苑话未说完,被别允急急截断。
“没有,我并非想见。”
别允语气太急,以至于被打断时,紫苑有一瞬间呆滞,连话的后半句都忘了续上。
二人边打趣边往前院去,到园心池时,见别家父子立在池边。
“见过家主,见过公子。”紫苑上前行礼道。
他二人回过身来。
别允缓步过去。
“这满池残荷,有什么好看的?”
这池中荷花盛放的时候,她嫌热,不曾来过几回,如今注意到的时候,一点昨日的影子也没有了。
听她这样说,别父回道:“是啊,水芝眠了,这莲子也是时候采了。”
别澄的生母名芙蕖,是故,他父子二人均以水芝代称芙蕖。
别允霎时心绪凌乱。
以往在云州别家,适逢花落,莲子成熟的时候,她都会一个人坐上那叶小舟,划着木桨,穿梭在莲叶中间,折取莲蓬。
太嫩的不行,熟过的也不行,前者没有果肉,后者太苦涩。正正好的,也不行,还得合她的眼,才愿意摘下来。
若不想划了,便把桨收在身边,往后一躺。任那漫天的蜻蜓蝴蝶如何振翅,也扰不了她一点。
“阿姊,我与阿翁要回去了。”见二人迟迟不入正题,别澄开口道。
别允收起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问道:“何时走?”
“今日,即刻出发。”别父答。
“这么快吗?”她下意识接道。
别父微微一愣,似是别允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
印象中,以往分别时,他这个女儿都是非常平静的,平静到近乎冷漠。
但如今日这样露出诧异的神色,他还要以为,她是不舍自己离开了。
“是啊,上半年年情不好,先是大旱,后又接着暴雨,各行各业都艰难得紧,我得回去看着。”说着,别父眉头越锁越紧。
别允愕然,“这么严重?”
此前虽从只言片语中听说过一些关于江南的情况,但丝毫没有影响到安平城的繁华,便也没有切身的感受。
“非常严重”,别澄接道,“太子到云州时,因为连日的暴雨,云州周边村庄大多被淹没,城中涌入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民。阿翁从旁协助,将城南的仓库紧急腾空,做安置用,还开仓放粮。如此,才将云州暂时稳了下来。”
淹没?流民?
她忽然担忧起西城的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