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她所料,别澄此时恰在园中。
正值食时,万春园正中那处后院中,摆着个大火炉,炉上方是一副烤架。
其上,整整齐齐地横摆着两只兔子,六条鱼,左下角,不知是雉鸡还是鸟。
以上都不算,那右下角的,才最让人垂涎。
羊肉用铁签串着,架在火上,考得羊油滋滋往外冒,混着椒麻,香气四溢。
李掌柜立于一旁,躬着身子,难为情道:“公子,若是炙好了,可否容小人将炙食挪至屋中?园中食客众多,您如此大张旗鼓,小人实在难做!”
别澄不以为意,淡定从容地翻着铁签,时不时还抓一把芝麻洒上去。
“掌柜的别急,好是好了,可我要等的人还没到。”
闻言,李掌柜抬袖擦了擦额上不怎么有的冷汗。
这小郎君一早就来敲门,要了后面这处园子架火炙肉。也不知他从哪儿弄来这些东西,但客人既来了,断没有将人赶走的道理。
且这郎君掌柜的有印象,昨夜他亲眼看着人将公主抱上马车,一道去的公主府。
且今日他一来便说,要在此处等公主。他无论如何也不好得罪。
可这满园子的食客都在问,是不是园子里出了新菜式,是什么东西这么香,他不好解释,只好下来劝劝这位小郎君。
“可清平公主久未来,今日也不定会来,郎君不若进屋里等?”
别澄不愿意,他就要等她来。
等她来了,见之垂涎,届时他再收走,让她也体验体验看得着吃不着的滋味。
却在此时,傅莽与几位同僚约在隔壁院中,路过时听人闲聊,又听他提起清平公主,心里登时不悦意。
上前替掌柜的帮腔,问道:“掌柜的,何人惹事?”
李掌柜忙解释道无事。
别澄听李掌柜称呼他傅世子,当即反应过来,这位恐怕就是自己那未过门的姊婿。
可叹他正不爽,这厮竟主动送上门来,心里立时有了主意。
只见少年郎身姿挺拔,面若桃花,眉眼间尽是合乎年龄的灵动与朝气。
“我可没有惹事,只不过是在,为阿允准备餐食罢了。”
掌柜的见情形不对,赶紧去将小院的门阖上。
傅莽见他直呼别允闺名,脸色当即冷了下来,比腊月寒霜有过之而无不及。
“区区鼠辈,竟敢直呼公主姓名。”
说着,手中长剑以瞬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出。
别澄惊呼着躲开,烤架被长剑击中,眼看着就要散落。
少年眼疾手快上前,抢救起一把羊肉,两条鲫鱼。
“烫烫烫!”
李掌柜眼尖手快,抄起一旁漆盘伸过去,将少年手中炙肉接下来。
少年怒气冲冲地呼着烫红的手心,心想着,这人人品有问题,一言不合就动手,以后如何能善待他姊姊,却不想自己是如何将人惹毛的。
“我一大早便起来,辛辛苦苦为阿允准备的炙食,如今都被你打翻,你该怎么赔,才好?”别澄质问道。
傅莽目光狠厉,盯着他,逐字逐句道:“赔?是该赔。那便用你条命,来弥补你对公主的不敬。”
眼见他一步步走来,掌柜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办,这二位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该怎么办才好哦!
实在没办法,求爷爷告奶奶,快些请清平公主过来吧!
别澄疾言厉色道:“你才是大不敬!阿允与我青梅竹马,我二人早互许终身,我劝世子莫要做那横刀夺爱之人!”
说着,他还从怀中抽出个香囊来。
“此香囊,便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傅莽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满口胡言,你可知,公主不喜炙食。”
他记得,护送她回安平途中,曾问过她可要打些猎物炙烤,当时她拒绝了。
可他不知,别允是怕麻烦他,所以借口自己不喜。
吱地一声,院门打开。
掌柜循声望去,眼中登时涌出喜色,朗声道:“清平公主,您可算是来了!”
心道,您若是再不来,这后院真要起火了!
闻声,二人也齐齐停下来,望向门口。
别允看傅莽一眼,无甚表情,往里走。
“我竟不知,自己何时多了个不为人知的情郎!”
傅莽心下立安,听她这话的意思,便是说这小白脸是在浑说。
转过头,却见那小白脸端着漆盘,一脸可惜道:“阿允,你如此说,置我们的情分于何地啊。你看,为了给你炙羊,我今早天不亮就出府,忙到现在,却被,却被世子一剑打翻。”
这话便是说给傅莽听的,意在告诉他,自己昨夜在公主府歇息。
说着,他还若无其事地露出通红的手心。
别允果然注意到了。
她抓起少年手心,着急关切道:“何时弄伤的,昨夜好像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