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母后如何?”
在场众人同皇帝行礼,皇帝摆摆手,让太医进去诊脉,看向别允问道。
别允欠了欠身,说:“回舅舅,祖母一夜未醒,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常。”
适时老太医诊完脉出来,说是太后脉象正常,应是今日,最迟不过明日,就能转醒。
皇帝叮嘱几句,要别允好好保重身体,还将羽林军留下值守。
恭送皇帝离开后,别允打算去趟膳房。因着方才太医特意嘱咐过,太后醒来以后的头几日,只宜进流食,人将要醒,这些东西都该早早备好。
她轻悄悄地退出殿外,阖上殿门,甫一转身,撞上一堵厚实的肉墙。
别允吓得一个激灵,连连后退好几步,幸而手扶着门框,否则定要结结实实摔到地上。
她抬起头,就见那肉墙不退反进,眼中滑稽的笑意浅藏不住。
别允又气又羞,一张苍白的脸因为气血翻涌而泛起颜色。心道,登徒子!
他唇角轻扬,俯首靠近那双怒瞪着的双目,轻声说道:“让小姐受到惊吓,乃是傅某无心之过,还望宽恕则个。”
磁性温柔之中又含着几分轻笑的男声灌入耳中,别允忽地就回忆起不久前,那个陌生梦境中的耳鬓厮磨,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只觉更羞更气。
羞自己那一幕竟还放在心里没有揭过,气也是气的自己,气自己频频在他面前乱了方寸。
傅莽不见有回应,抬头来,只见女子脸色越变越红,一双眼眸,无辜又倔强,抿着嘴巴睨着他,气呼呼地转身走了,徒留他在原地茫然无措。
莫名地感觉自己好像错了,可错在哪儿,又无从得知。
略微思考之后,认为她应是不想再见自己,便擅自将自己立岗的位置,从太后寝殿门口挪到庭中。
膳房外,别允深吸几口气,静了静心,她未有发觉,自入宫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因着今日这个小意外而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待安排好太后近几日的膳食,取了今日的药往回走,别允恍惚反应过来,他原还是羽林军,难怪呢,往日自己竟是小瞧他了!
回到寝殿,太后果真转醒,殿中留候的侍医立即过来,传膳的传膳,通报的通报,大家都高兴坏了。
几人合力将太后缓缓地挪至榻边,后背伤处痛地她连连吸气。
婢子们连忙端来温度正正好的米汤,别允接过碗舀了一勺喂到太后嘴边,却进一半,漏一半,见此情景,旁边姑姑赶紧拿块巾子来垫到太后颌下,如此小口小口的,只咽下几口便摇头不再进了。
大病一场,她整个人面无血色,双目无神。不论曾经多么尊贵强势的人,如今也只能一动不动地卧在这床榻之上,连一口米汤都要经由他人,真是教人唏嘘。
别允看着心里难受,但也得憋着劲儿,贴着笑脸伺候太后歇下。
将将刚退到门外,泪珠儿就掉下来了。别允不想在此处失态,抬手捂着额头作遮挡状,想赶紧回偏殿去。
“太后娘娘,可还好?”
傅莽本是轮值结束,顺道过来问候一句,好给家中长辈交代,不妨看见女郎通红的眼。
他心下一恸,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别允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略微镇静后,垂头回道:“太后娘娘已经转醒,太医来号过脉,现在歇下了。”
说完便走了。
女子的语态,平静中暗含着一丝喑哑的哭腔,傅莽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霎时间心乱如麻。
她竟这般不待见自己?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自己究竟于何时何处得罪了这位。
他以为,二人有了些许经历,不至于是知己,好歹也算朋友,但她面对自己时为何总是退避三舍,却不知,女子此番,只是想保全一下自认为所剩不多的颜面。
直到在街上被三两昔日好友撞上,拉到望江楼坐下,傅莽都还是那一脸沉吟,若有所思的呆样。
如此纯良无害的模样,惹得楼中的姐姐妹妹都忍不住围过来逗弄他。
座中身穿月白色袍子的男子打趣他,“看看,什么叫国色天香、花容月貌。”
对座青衣男子附和道:“瑾岚此言差矣,傅兄这招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愧是纨绔中的纨绔。”
旁边的绯衣男子也跟着拱手抱拳,“傅兄真可谓是人中龙凤、禽兽翘楚”。
见他无动于衷,几人感觉情形不对,挥挥手打发了姐妹们。
然后便看见,这位纨绔中的大哥,用一种情种特有的痴傻神情看着他们,一本正经地问了句。
“你们见过姑娘哭吗?”
闻言,准备离开的姑娘们一下怔愣住了,那几个纨绔更是笑做一团。
青衣男子笑得四仰八叉,直拍案几。
“傅兄啊傅兄,真是说笑了,依着傅兄这般颜色,哪个姑娘见了你不是满心欢喜笑逐颜开的!”
绯衣男子拢了拢衣袖,拿起黑漆高足豆上的梅花酥咬了一口,故作高深道:“子佑啊,这就是你太老实了吧!傅兄既如此问,那必然,是见着了。莫不是,长乐宫里新来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