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藏的头脑为此空白了两秒。
——属于艺术创作者的激情伴随着血液在沉重的躯壳里沸腾,但理性却化作哽咽堵塞了喉咙,让他知道这目光意味着什么。
那是彻彻底底的蔑视。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穿梭于树林间时,对误入自己领地的、手无寸铁的人类投注下的无形无具的一眼。
‘这下难办了。’叶藏意识到自己不能和这种人起冲突,因为对方不仅性格令他难以招架,而且实力强劲。
更难办的是,通过对伏黑甚尔旁边站着的、那个作家打扮的男子的观察,叶藏基本可以确定伏黑甚尔现在顶着的,正是《赛马》主人公“寺田”的身份。
‘他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咒力构成的领域吗?’叶藏内心简直要戴上痛苦面具了,‘……总不能是心甘情愿沉溺在这里的吧?’
‘按照咒术世界观下的「潜书」规则,故事的主人公会以文豪的形象出现,此时只要推动剧情按原样发展即可。然而如果有踏入领域的人中了「侵蚀者」的圈套,就会被模糊掉对自己身份的认知,取代故事主人公待在剧情里直到死亡。’叶藏思索着,‘但现在他才是「寺田」,也就是说我必须要引导他走完原剧情才能解除领域、阻止书本被侵蚀。’
于是叶藏决定先观察伏黑甚尔一会儿,随后发现剧情在他身上早已出现了偏移——此人似乎运气不太好,几乎已经达到了逢赌必输的程度。明明在这个故事的第一天,主人公「寺田」独赢五场,一直赢到了第八场。可伏黑甚尔照着自己的心思买马票,到现在一场都没有赢。
“这场应该买五号。”眼看着伏黑甚尔又输了一场后,叶藏终于忍不住凑上前,小声地说了一句。
伏黑甚尔斜眼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叶藏不确定他是否听见自己讲话了。
‘……要听那个人的话试试吗?’来到本日倒数第二场赛马的购票窗口前时,这个念头突然从伏黑甚尔的心底冒了出来。
‘还是算了吧……而且那人又是谁啊?’伏黑甚尔看着预测表上那匹马的照片,那只是匹黑色的瘦马,其热门程度也排在很后面。他最后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买了二号马。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这场新抽锦标赛中,五号马在接近终点处与第二名的马拉开了三匹马身的距离,大爆冷门赢得了赛事。于是伏黑甚尔眼睁睁看着叶藏去阅奖窗口领了钞票,又买下了最后一场赛马的票。
他注意到对方这次买了七号。于是鬼使神差的,伏黑甚尔也对售票窗口说:“我要买七号。”
最后一场,原本不被看好的七号马轻松获胜,同样大爆冷门。来阅奖窗口领奖金的人很少,伏黑甚尔这回总算是定睛记住了那个让他赢奖的人的长相——肤色白皙,容貌秀丽,穿着一件连身工作服。
‘这家伙虽然顶着张女人一样漂亮的脸,但他似乎很擅长爆冷门啊。’在回赛马场旁的旅馆的路上,无法释怀的伏黑甚尔还在思考这件事情,‘……不过,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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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藏看着伏黑甚尔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
他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工作服的领子——为了推动剧情,他难得主动套进了书中一个角色的身份里。
毕竟伏黑甚尔虽然暂时被模糊掉了对自我身份的认知,可性格并没有改变,叶藏很难参照书中‘寺田’懦弱老实的性格而对伏黑甚尔进行行为上的引导。
‘感觉他虽然看起来灵活,可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挺固执的。’叶藏想到,‘不过这样的话,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
越是强大、越是意志坚定的人越容易在领域中意识到这种违和感,若是换成五条悟这种级别的术师,恐怕用不了几分钟就会出戏。而伏黑甚尔除了同样爱好赌马,和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完全没有性格上的相似之处。所以他大概率只是单纯沉迷于赌.博懒得思考别的事情,以至于把那些违和之处都忽略掉了。
‘而这个故事的关键之处有两点。’叶藏在脑海里分析着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一是「寺田」之所以沉迷于赌赛马,是因为内心怀有对死去妻子的深切嫉妒。’
‘在甚尔先生面前持续赢钱,让他心中产生嫉妒的情绪……这个策略已经趋向于成功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通过判定。’叶藏思索着,‘那接下来难办的就是第二个关键点了,即「寺田」在赢得赌马的狂喜情绪下,忘却了心中的嫉妒,主动拥抱了和亡妻在过去有情愫牵连的男人……’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似的抿住了唇。
‘——也就是,我现在所顶替了身份的…这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