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应臣把陈令施从浴室里抱出来时已经接近一点钟了。
“张应臣,你真的爱我吗?”想到刚才耳边不断的呢喃,陈令施默默抓紧了张应臣的睡衣袖。
丝绸质感的衣服有些凉,还有些滑,总是抓不住的样子,就像张应臣这个人。和他相处很舒服,很贴身,但你永远都摸不清他在想什么,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掌控他。
张应臣这时候还不困,只抱紧怀里的人。他怕她多想,回答得很快,语气也肯定:“真的。”
“…这么不犹豫么。张应臣,你是不是在心里模拟过很多次了?”陈令施声音很轻,“今天对我说的话,对我做的事,表现出的神情……其实,你都在内心排练过无数次了吧?”
陈令施看不见张应臣的脸,只能听到他略显沙哑的音色:“有些是排练过,但有些没有。我在心里排练,想象,只是想在你这里拿到一个更好的分数,我不喜欢考低分,更讨厌,在你心里考低分。我以前做的不对,但未来,我一定会让你满意。”
陈令施冷笑出声。
这段话的确是满分作文的水平,但张应臣在感情方面的临场发挥根本就不是这个段位。
过去,你说“我好伤心”,他回“别伤心”;你说“我好累”,他回“那就睡觉吧”;你说“我不喜欢xx”,他回“那就别理ta”。
可这些都不是陈令施想要的。
她伤心时,张应臣应该第一时间赶到她的身边安慰她;她疲惫时,张应臣应该及时给她一个拥抱;她讨厌一个人时,张应臣要做的是和自己同仇敌忾,共同讨厌那个人。
陈令施会自己排解情绪释放压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其实并不需要张应臣这个人,更不想着从张应臣那儿得到什么物质。
但是,她也很需要张应臣。她需要有这么一个人,给她一个明确的态度——一个“你是唯一”“任何人都无法与你相提并论”的态度。
而在众多目标中,张应臣是质量最高的那一个。清冷的声音,俊秀的样貌,疏离的性格,小康但不算大富的家境,甚至是他的智商成绩,都在陈令施的审美点上。
陈令施不想放过这么一个人。
“令施,我爱你这件事,到底该怎么证明呢……”张应臣背对陈令施,他环抱着她,音量低到几近自言自语,里面满是无奈。
他们已经抱得很紧了。爱,不就是陪伴和依偎么?
“怎么证明……”陈令施也自我呢喃,眼中困惑迷茫,“对啊,爱怎么才能证明?你又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呢?”
对张应臣来说,爱,也就是欲望吧。虽然,她对他也有十足的欲望。
陈令施有点不信“爱”了。从前,她把父母看做是相爱的模板,可父母的爱实在是可笑至极。
陪伴是爱么?不是。爸妈已经互相陪伴二十余年了,他们甚至还是彼此的初恋。但二十几年的情分并不耽搁她爸出轨。
信任是爱么?也不是。懂事以来,她亲眼看了十多年,在工作上,只要是关乎公司发展的文件、决策、会议,里面必定有父母的共同参与。可这也不耽误妈妈算计公司的股份,当然,爸爸也没少算计妈妈。
怀里人的低语字字清晰,闻言,张应臣长睫垂下,洒了一片阴影。
看来,还是要仔细算一算。
爱陈令施是很重要的事,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应该是生命和健康。那么,等价代换一下。
张应臣松开了抱着她的手,静静地起身,无声离开主卧。
身后的温暖消失,刹那间,陈令施就开始心慌。她下意识跟着直起身子,一声“张应臣你不许走”差点脱口而出。她狠狠抠挖掌心,才用疼痛告诫自己不许喊那人。
鼻尖的酸涩愈发浓重,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暖黄色之中,陈令施才颤抖着软了身。她重重呼吸着,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他要走了,对不对?
他也要离开了,对不对?
“令施。”
仿佛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耳畔再次响起他的轻声呼唤。随后,右手被温柔牵起,慢慢地,不容拒绝地,掌心触上一片冰冷。
独属于金属质感的冰冷。
“我愿意把我整个人都交给你,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
边说,张应臣替她拔开了刀鞘,露出锋利的刀锋。寒芒闪闪,与温馨的少女闺房毫不相称。
他握着陈令施的手,而陈令施握着刀柄。
“我不知道怎么证明我爱你。”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事后的喑哑,微敞的领口处还露着陈令施留下的红痕,“但我想,爱你和爱我一样重要。”
“所以,陈令施,做你想做的吧。”
张应臣闭了闭眼,握紧了她的手。孤注一掷般,移向自己的胸口,自己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