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天,陈令施再也忍不住了,主动发问。
是施施思密达:你还是不信我吗?我真的可以解释,你问什么我都能解释的。
到这儿,张应臣却不再回复了,直接当没有这个人存在。他正常地上课、打球、看书、玩游戏,和平常看起来没有二致。
可也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纠结。
一本《可持续材料》读了五天,直到现在,连五页都没看明白。
张应臣一个人坐在图书馆里沉思,手里的书页动都不动。专业术语排列组合,打乱顺序,形成了一行让他意想不到的小字:“如何挽回与陈令施的关系”。
……他为什么要用挽回这个词?两人的关系现在成这样,他有错吗?从一开始,骗人的就是陈令施,他才是受害者。
这一内心话刚刚想出,马上就被另一道心声打断:
张应臣,难道你就完全没有责任吗?如果不是你没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她会一直骗你吗?去乐园的那晚,陈令施明明是想说的,可她只说了一半,难道不是因为你还不够好、还不够让她敞开心扉吗?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并不只是陈令施一个人的责任。
他们恋爱一年多了,他对真实的陈令施仅仅是刚摸了皮毛,随后便乍然看到了完整的他。张应臣被吓到,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对她的关心和爱意不够吗?
如果真的爱她,那就该接受她的全部,不是吗?
头疼难忍,张应臣无声地撑住脸,修长的指节搭在额间,内心百感交集。
一方面,他心里是真的舍不得陈令施。可另一方面,他也是真的害怕陈令施、不满陈令施对自己的隐瞒和控制欲。
梦里的陈令施敢杀了他和自己,现实中的陈令施也会对无辜的小猫出手、冷嘲热讽出身不好的人,对他极尽羞辱。在过去的四年,她装的太好,太让人心慌。
一个人能够被看到的,往往是冰山一角。而陈令施足够恶劣可怕的一角之下,又会隐藏什么东西?她对自己的占有欲,又会促使她做出什么事?
张应臣不敢拿自己的未来去赌。
夜渐深,手上书页仍定格在最开始的页数,张应臣静静沉思,手机却猛然开始震动。他回了神,连忙连上蓝牙接起,起身离开座位。
今天是跨年夜,金陵也下起了初雪。张应臣出了图书馆后就合紧羽绒服,低声开口:“虎子,怎么了?”
虎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还隐隐透着担心:“张应臣,你和令施妹妹是不是出问题了?”
“……没有,好好的。”冷风迎面过,张应臣微微侧过身子,“怎么突然问这个?”
“啊,是这样的,就是我看令施妹妹抱着一束花在咱们宿舍楼下站着,身上都有落雪了。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就下楼问了她,但她不说理由,只说等你,眼睛都红透了……”
听到“落雪”,张应臣就快步离开了图书馆。他越走越快,眉头越来越紧,到最后几乎是跑起来。
虎子只能听到电话另一头呼呼的风声,“张应臣,你来了?”对面的声音有些喘,“在路上。虎子,请你帮个忙。你把我柜子打开,把那条灰色围巾拿出来,顺便给我带把伞,谢谢。”
“奥奥,行。”
张应臣的东西摆放一向整齐,虎子很快就找到了他说的那条围巾。
等他紧赶慢赶地下了楼,正好看到匆匆赶来的张应臣。他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剪,长了些,被风吹的时间一长,还有点背头的味道。
虎子看到张应臣握住陈令施的手皱眉,话却是对他说的:“虎子,围巾和伞给我吧。谢谢,辛苦你了。”
虎子愣愣地点头递过去,觉得自己在这儿不太合适,“没事儿。那,那我先上去了?你们……也少在下面呆着,天冷。”
“嗯,谢谢。”张应臣用闲置的手接过两个东西道谢。随后,松开陈令施。
学校放了三天元旦假,这时候校内也没多少人。张应臣宿舍里剩了他和虎子,如今楼下也十分安静,只有陈张两人。
张应臣低头看着陈令施。
她怀里抱着一大捧包装精美的黄玫瑰,连衣裙外只穿了一件大衣,纤长的小腿露在外面,仿佛柔弱到不堪一握。陈令施抬起水色眼眸,怯怯地向张应臣捧上黄玫瑰,“哥哥,对不起……”
那一瞬间,张应臣差点没忍住抱她的心。他深吸一口气,没有接过花束,只是递上围巾,“天冷,戴上吧。”
陈令施只是看着他,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到张应臣的手心,烫得人几乎抬不起头。
他低眉,默默收回围巾,主动上前一步,自己给陈令施系上。
“……我不怪你。天冷,回宿舍休息吧。”
“张应臣,你别这样……”陈令施泄出一二哭腔,她鼻尖、眼角、嘴唇皆是触目惊心的绯红,飞雪坠落在她的眼睫上,浮上薄薄一层,颤动间如同蝴蝶振翅。
她抱着落雪的玫瑰,冻得发白的指尖试探性地慢慢向前,小心翼翼地触上张应臣的指节,“我好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柔软,平白惹人心疼。
张应臣垂下眼睑,看着对方颤抖的唇瓣,努力按下心软。又听得她开口,眼泪再次次第滚落,宛若流星划过:“求求你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