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雨看见谭凛眉骨边有一片青紫,还渗出血迹。他不太擅长安慰人,也把握不准探听别人隐私的分寸。所以遇到当下没有解决办法的事情时,宁雨都会暂时放在一边。
但今天,好奇和担心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宁雨还是没忍住,“疼吗?”
谭凛有一瞬间疑问,见宁雨盯着自己的眉头,笑着摇摇头。
宁雨觉得现在可以专心看书了。
翻书的声音有极佳的催眠效果,一颗有点扎脖子的杨梅靠在了宁雨单薄的肩膀上。杨梅睡得不太安稳,宁雨把自己的身子挺了挺,找了个或许靠起来更舒服的姿势。
书还没翻过两页,杨梅突然全身绷紧,喘着粗气,小声“呜咽”。宁雨有些担心,探头看过去,发现杨梅已泪流满面。
宁雨不爱哭,眼泪已经在爸妈离去的那个暑假流干了。但宁雨确信,有些令人悲伤的事情,是可以通过泪水排解出来的。
他没有趁手的工具,索性直接用手掌,轻轻揩去了杨梅的泪水,又温柔地捻了他的鼻尖。把手在自己裤子上蹭干净后,他节奏轻缓地拍着杨梅的脸。小时候妈妈就是这样拍着自己入睡的,宁雨心想。
没一会儿,杨梅的呼吸果然逐渐均匀。
阳光顺着书店的窗洒了进来,虽然没有光顾宁雨和宁雨肩膀上的杨梅,但两人都感觉到了温暖。
宁雨合上书本,“我看到那些岁月如何奔驰,挨过了冬季,便迎来了春天。”不知为何,这句话好像拥有了生命,自己从他口中流淌出来。
他希望肩膀上的人能感受到自己的安慰,便用脸蹭了蹭杨梅,谁料杨梅弹了起来。
谭凛有一瞬间茫然,揉了揉眼睛,一瞬间的停顿,不知是碰到了伤口,还是摸到了泪痕。待眼睛完全聚焦,他才看见正咧嘴揉肩膀的宁雨。
“饿了吗?我请你吃砂锅吧?”谭凛没说感谢,也没说抱歉,宁雨就默契地没有提。
砂锅店就在新华书店对面,只隔了一条单行道。柯市不是一个人口流入型的城市,外地特色食物很少见,开了十余年的外地特色食物就更少见了。
两人依旧是面对面坐着,待店家把砂锅端过来放好后,谭凛对着胖胖的男人说:“谢谢阿贵叔。”
“哟,哎哟哟,这不是阿凛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呀?K国好玩不啦?”胖男人眼睛笑眯眯的。
“一般吧,星级酒店的饭菜,都没有阿贵叔的砂锅好吃。”
宁雨挑眉,闻着砂锅味儿,这话的真假应该不用质疑,只是这么狗腿子式的状态让人好奇。
胖男人突然腼腆起来,“你个臭小子,出个国回来就变得油嘴滑舌了。”
谭凛给了他一个又大又甜的笑脸。宁雨的心像是被轻轻抓了一下。
砂锅极烫,每桌都离不开老板的照顾,胖男人没讲两句就忙去了。
“这离你家不近吧,也这么熟?”宁雨夹了块土豆片往嘴里送,被烫着了也不影响他说话。
谭凛在吹一颗丸子,“柯市就一条主街,”他用嘴试了试,感觉还是有点烫,又开始吹“我从街头吃到街尾,”他又用嘴试了试,感觉差不多了,塞进嘴里就开始炒丸子。
宁雨看他被烫得狼狈,想伸手在他面前接着,让他吐出来。
谭凛摆摆手,感觉炒的差不多了,挡着嘴说:“不用半年就吃熟了。”这会儿,应该是全部咽下去了,“更何况这还是十几年的老店。”
宁雨看见谭凛又开始吹炒另一个丸子,画面诙谐,声色俱全。刚开始还是可以忍受的肩膀抖动,没一会就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筷子上的竹笋,都掉了下来。
谭凛在吹炒牛肉的时候终于明白这人在笑什么,想张嘴说些什么,嘲笑一下宁雨的损样,可嘴吧一时半会也只够换气。
哪成想,这狼狈样成了宁雨的助燃剂,他笑得狂妄,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中午饭店的生意好,客人之间本来坐得就近,没一会周围的客人也开始边烫边笑。还没等老板对大家究竟在笑什么理出头绪时,这对罪魁祸首,已经成了全场最安静的人。
宁雨玩心大起,夹着一片包菜叶夸张的吹了起来,就接到了一个毛栗子。对面当然没使劲,宁雨还是捂着额头,回了个你玩不起的表情。
吃完饭,宁雨陪着谭凛回到书店买了几本《五三》,他翻了翻内页,开始为接下来的学习生活祈祷,祈求自己的精力能再充沛点,脑子能再灵光点。
两人回家方向的车站分别在马路两边,宁雨目送谭凛过马路,总感觉心里有点堵。
肯定是刚刚在砂锅店吹狠了,缺氧。宁雨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