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伊始,混沌之中诞生九位神明,后陨,邪神肆虐大陆,时间之神噎鸣下山济世,选五神,斩妖邪,此后,大陆太平。”——《旧神传·时间之神》
“不好!尘世之时钟遭到损毁,魔物滋生,阆风中冥陀兰肆虐成灾!”
“去寻温祭秋!快!”
“帝君,尊者失踪了!”
混沌之中,温祭秋一身白袍,持剑缓步而行,剑光撕破黑雾,邪物随着他的脚步一步步后退。
巨大的圆形时钟高高悬浮半空,数不清的魔物从裂缝中钻出,带着尖利的哀嚎冲向远处,不见踪影。
神明一步一步走到时钟之下,巨大冲击造成的碎片静静悬浮在四周,尖利的哀嚎回荡在空间之中,黑色的浓雾张扬爪牙扑向那抹雪白的身影。
神明垂下了金色的眼眸,右耳耳坠随着动作折射一抹红光。
须臾,他缓缓举起长剑,在狂风和魔潮之下温声说:“旧神,是时候陨落了。”
……
伐魔战争五百年后,四海承平,大陆一片祥和。
温珣头戴宽帽,垂落的白沙遮住他的眉眼,亦遮住从门外钻进的几线阳光。
这房间内另一个人已经在他几次骚扰下气的趟上摇椅小憩,他也不大在意,环胸斜靠着落了灰的墙面,转头看向窗外——
此处是阆风边境,远可见昆山山脉,磅礴巍峨,重峦叠嶂;近可见市井商贩,茶楼客栈,热闹非凡,有三两士兵走过,看面孔模糊难辨,并不真切。
每过一个时辰,此间天地中的人便会循环一次,商贩会重新叫卖同一件商品,说书人会重新讲述同样的故事,周而复始,直至深夜。
此为幻境,亦为回忆。
温珣对此心知肚明,只不过有一物必须破幻境而得,否则以他懒怠性格,怕是早已绕路三道,匆匆走人。
他屈指摩挲右手腕,一指勾住腕上银镯拨弄,闹出叮铃叮铃的脆耳响声,终于成功将安然睡着午觉的人闹醒了。
兰柯本想趁着顾客最少时候稍稍小憩一会,以便下午帮阿爹采药碾粉,却不想扰人清梦的客人不但晌午来还死赖着不走吵人清闲,一气之下几乎是将自己摔回门前,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和满脸不悦恨恨盯向温珣:“公子怎么还没走?”
温珣转过头,盯着他睡出红印子的眼尾看了会,答道:“你们阆风人,如今都这么不好客了?”
“我呸,何为不好客?”兰柯在这明显调侃的话中毫不留情地说,“此间乃阆风边境,时有纷争,阁下来路不明,生疑也理所当然——再者,休息去客栈才是,来我这药店做什么?”
温珣一笑,笑声被薄纱挡了大半。
兰柯气的炸毛,十五六岁的孩子,哪里有什么心思可言,不高兴都快占满一张脸了:“笑什么?帝君在上,此乃边境,若有急事,我等第一个前去通报!”
“……”
温珣闻言瞧他,语带调侃:“这么英勇?”
“莫非……你想参军?”
“……”
“嗯?难道我猜的有错?”温珣似笑非笑地斜睨他,抬手一指门外第三次巡到药店门前的白岩军,“可若是不想,角落摆个破戟作什么?当摆设好看么?”
“……”兰柯一努嘴,“我凭什么告诉你?”
“帝君在上,我是个陌生人,”摸了下颌想了一想,温珣打了个响指,“你我不知名,往后难相见,你就算与我倾诉了什么,我又能告诉谁呢?”
兰柯:……
男孩被说的一愣一愣,半晌费劲地挠了挠后脑,像是在梳理对方给予自己的这个奇妙逻辑。
“……好啦,你猜对啦,”半晌,他自觉理的门儿清,一边悄悄瞅门外走远将士,满脸艳羡地说,“那可是白岩军!除魔斩恶,保家护国,威风如此!又有谁不想加入其中呢……”
说罢,又像是想起什么,小孩连笑脸都垮了,像只焉了吧唧的猫崽子,低着脑袋嘟哝:“只是……只是我若是走了,阿爹年老阿娘病重,这药店谁看?这药材谁采?这屋中高高低低的琐事,谁做?”
他说完顿了下,故作无所谓地一抹脸:“所以啦,我还是乖乖作个药郎,给人抓抓药,若是有空啊,也能给我阿娘寻一寻治病药材,可比参军更有用些。”
“……”温珣紧紧瞧着他,目光沉的像是一泓泉水,深深浅浅淹没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幸亏帽檐遮住了眼眸,否则怕是对视的一刹便很难再挪开。
几息沉默后,他一压帽檐:“我有个朋友,掌管白岩军,若你帮我做件事,我可为你写封书信,让他助你照顾父母。”
兰柯压根不信:“怎么可能,如今掌管白岩军的谢大人可是和帝君征战多年的大将,结识的定是一些有头有脸之人,哪里轮得到你?”
“若我说能呢?”
“……”
“又是陌生人理论啊?”对视半晌,兰柯揪了揪碎发,这个年纪的孩子头发半长不短,碎发多,手一薅就乱成狮子,“行吧,陌生人就陌生人,你说你要什么,我去给你找找——省的你在这闹心。”
小孩教养甚好,心地纯善,虽说并不相信温珣言论,到底却还是愿意帮人一个忙。
温珣心尖微微一动,有那么一瞬像是想说什么,但还是止了话头回答:“给我讲讲……伐魔战争之后,帝君褚寻鹤的事。”
“帝君空桑?”
“嗯。”
“帝君在上,”一听这话,兰柯眼睛一亮,整张脸都活跃起来,“您也是帝君的信奉者?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若论帝君之事这镇上可没几个人及我……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你可听过帝君和尊者之事?”
温珣拨弄手镯的动作微微一顿:“不曾。”
“说来,时间之神明噎鸣——战争结束后自葬神明之名号,取名温祭秋,还和你同姓,倒也很巧,”兰柯未见他凝滞动作,眉飞色舞地说,“话说战事平息,祭秋尊者婉拒四国神明之邀请,选择踏进阆风之地,与帝君空桑一同治理战后的国家……”
这国家的孩子大多崇拜帝君和尊者,一说起来就连时间要事一概忘记,兰柯更甚,手舞足蹈讲的兴起,愣是待了天黑才恍然一抬头,叫道:“糟糕!”
他皱眉,急急忙忙从角落拿出野菜,扭头就要探进厨房煮羹:“阿爹就要回来了,我却还没做饭……”
“不必。”
兰柯一怔:“不必什么?”
就在他身后,方才还听着入神的温珣却骤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稚童手腕,徐徐道:“不必做饭了。”
“为何?”
被扣了手腕,兰柯面色大变,慌忙之中躬腰往温珣虎口一咬:“我做什么与你何干?你放开我!”
他咬的很是用力,感觉自己的牙尖都掐进对方手肉里,然而对方却一无所觉,反而手腕一抖露出银色镂空手链,里面铃铛随着动作叮当一响,紧接着自己的脑袋就被摁着转向大门:“你看看这是什么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