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静寂无声,无人答他呢喃。
同他所走过的多少个寂冷的夜一般。
一定有事。
江淮序不信。
近来些年,镇远界封印逐渐松动,每年弟子入境大会都会集各方之力加固封印,便说明,界下林池鱼的神魂越来越少,转世投胎重新为人不无可能。
或许霜花此番异动,便是在告知他,她马上要回来了。
他身子微顿,放下了手,轻抚剑身:她回来了,应是还要你的吧……毕竟,她都亲自封了他,无剑可用,也是还要……
瞬间,他重抓着头,一缕白发自他发中生出,未及从头至尾全部染色,便又退回平日的黑。
他粗喘着气,一步步平复灵脉丹心,自嘲地笑了一声,深深望了一眼壁上画,“我还得活的。”
他将腰间之物尽数卸下,依靠在剑身旁,神色温柔,“见一见她,你可会再醒一次?”
他带着满身潮湿的雾气退出水镜,林池鱼感觉到屋内没有呼吸,又等了好一会儿才肯出来。
她觉得江淮序刚刚的状态太不对了,跟千年前那位清冷温和的君子少主大相庭径,满身潮热的药味,像刚从什么练功的热泉里出来。
听茯苓说过他的修为已到渡劫后境,竟连她一个毫无道法之人都察觉不出?
他的道心绝对出问题了。
林池鱼起身看向明堂之上,看清方才江淮序留的是什么,顿时觉得自己这趟来真是赚大发了,不仅找到了自己的霜花剑,还买一赠一有了锁灵囊。
她伸手去碰,指尖悬停在半空,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忘记了,锁灵囊也是有禁阵的!
她还是要找故渊!可恶,刚刚那么胆战心惊她是为了什么?
林池鱼不情不愿地触碰了红茶花的花蕊,故渊瞬间化形于她面前,言笑晏晏,“喊我来看你笑话?”
林池鱼不理他,指了指明堂之上的锁灵囊:“你能解吗?”
故渊顺着她的指示望去,案上的锁灵囊透着忽明忽暗的微光,一侧绑着的阵玉分外醒目,纯青里夹着一丝白痕,雕刻成寒玉莲花状,一侧还有越水而出的锦鲤,光滑透亮,一看便是日夜抚摸造就。
案上所供仙剑他太过熟悉,他抬眼扫视了一下四周,壁上悬挂着一副画像,额间现着金印的仙人执剑,熟悉的姿态和纹路让他瞬间知晓是画为何人,剑为谁属。
再看林池鱼现在在何地,他立马想到这隐秘的屋子属于谁。额前青筋狂跳,他眉眼下垂,神色瞬间冷淡,“不会。”
林池鱼:“……”
求人办事,姿态不能不低。
“你不是想看笑话吗?现在就瞧。”林池鱼道,“我的一部分神魂碎片在此处,你帮我解开。”
“你没告诉他?那你怎么进来的?”故渊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从头到尾地打量她。
林池鱼指了指腰间之物,“靠这个。谁能想到门口那石墩子吐出来的还是我的老东西。”
故渊看了一下她腰间的,再跟案上的一对比,额前青筋又是一跳,顺手扯了她鬓间红茶一瓣花,红茶花瓣自动补齐,他用灵息变作细小绸带给她系了上去,左看右看才满意。
锁灵囊还没解开,林池鱼现在受他的限制,不想跟他叫板,怕他哪根筋搭错又开始发疯,默默无语地看着腰间物,“真幼稚。”
确实亮晶一些。
故渊低头审度她,观察着她的表情:“你告诉他,拿到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现在还不是时候。”林池鱼道,一脸平淡。
故渊冷笑:“你为他考虑的真多。”
林池鱼:“……”
他虽这么说,依是按照林池鱼的吩咐,随手一挥,破了锁灵囊的禁制。
在热池里的人,蓦地吐了口血,当他意识到由何反噬之时,这回连衣服都来不及搭,挥指掐阵传送。
神魂碎片离了束缚,前仆后继凭着本能靠近林池鱼,林池鱼感觉身体在一点点缝合补足。
霜花剑在供案上兴奋地上下颤动,似乎在为主人的归来雀跃欢呼,自剑身汇聚过来的雾气缠绕于林池鱼全身,这一回,侵入了她的指尖。
熟悉的灵息化在体内,林池鱼有些讶然,她居然能聚灵了?!
林池鱼要去拿霜花剑,几乎瞬时,水镜波动,她只能跺脚,头也不回地拉着故渊,“走!”
故渊带着她掐诀画阵将她传送。
江淮序入门,室内又无人。
霜花再度回归死寂,仿佛方才那般激烈的召唤都是他的幻想,如果他没有看到被破开禁制空空如也的锁灵囊!
一千年,那是他一千年的辛劳,是他走过无数漫漫沉寂长夜里的唯一喘息。是支撑他活下去的一个微弱渺茫的希望!
但现在,这个希望全部碎掉!
是谁!
他捏着薄薄的锁灵囊,目眦尽裂。
成股的白发自他发尖冒出,接连染白他的一头乌丝。
这一夜辛苦修炼压制,再度徒劳无功。
可这次他没有阻止,由着他慢慢试探,一点点侵占他的躯体。
没有魂灵?为何破了禁制,魂灵四散,室内却察觉不到一丝气息?
他死死瞪着手中被他捏得变形的锁灵囊,一瞬不瞬,任由全身被那虚无的妄相遮掩,瞳仁翻作全黑,诡人的纹路自他眼角一点点蔓延至他整个面颊。
哪个御灵门的弟子见他这般模样,都会被他吓退。
陡然,他看到了锁灵囊上逐渐显现出灵力的痕迹,有人张狂且不加掩饰地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是红莲火焰纹!
江淮序陡然清醒,眼底的恨意加深。
“故渊,你竟然能出来了。”
……
林池鱼和故渊落在清竹院内。
林池鱼观望了一下四周,确定是熟悉的环境,这才放松警惕,离开了故渊。
她后知后觉,“我能碰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