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她下意识弯腰凑近了些,全然忘了傅栩就在旁边。
但长时间没有操作的手机自动熄屏,屏幕上映出她的脸。
“在看什么?”
安漾感知到他探查的视线,没好意思再盯着看了,只好端起杯子喝姜茶,借此藏起自己的表情,“没什么。”
但在看见那个月亮emoji的瞬间,困扰她许久的问题终于又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
《玄兔》发行的时间和她在闻景初次登台的那年完全吻合,安漾想起在医院初次见到傅栩时莫名的熟悉感,以及那晚在剧院见过宁知遥后,她在公园里问到傅栩喜欢的人,他漫不经心所说的那个“你”。
玄兔,月也。月中有兔象,故以名焉。安漾在心里一字一句地念出这句话,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她双手捧着杯子望向窗外。夜色浓重,雪已经转小了,在漆黑的夜空中难以看清。
垂下头,姜茶的热气氲得眼眸也覆上了一层水雾。
“傅栩。”
她叫他的名字,后面紧跟着的问题却堵在嗓子眼里,迟迟问不出口。
傅栩无声地看向她,耐心等着后话。
安漾踌躇许久,终于心一横,“那首歌里的玄兔到底是谁?”
他的笑里有几分无奈,“你问得比我预想中还要晚很多。”
他们坐在落地窗边,宽敞的空间里独独亮着一盏落地灯,鹅黄色的灯光在窗外深重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室外的雪纷纷扬扬加速下落,安漾的心也紧张得怦怦直跳。没得到傅栩的直接答复,她刚树立起的勇气立马又泄下去。
半晌,傅栩将手里的杯子放在一旁,望向她的目光直白却温柔,“是你。”
简短的两个字像是一颗小石子,投进她本就不平静的心湖里,荡开层层涟漪。
得到了意料之中却也是最不敢想象的答案,安漾心里升腾起奇异的感觉。
她说不出话,只能强装镇定地一口一口啜饮着杯中的姜茶。
“我十八岁就见过你,但是你不记得了,对吗?”傅栩侧过身,面对着她问。
落地窗边铺着后地毯,坐在他身边的女孩穿着柔软的棉睡衣,外面披一件毛茸茸的外套,被暖色的灯光包裹着,看起来像是一只真正的小羊。
她抿唇,似乎正很努力地在回忆中翻找他的面孔。
傅栩继续说下去:“你在台上演《芙蓉花仙》,跟我外婆一起,没有化妆,只穿着戏服。台下很多人,我坐在最后一排,你应该没注意。”
那是第一次在闻景登台的场景,安漾以为自己已经记得很清楚了,但没想到傅栩连化没化妆这样的小细节也了如指掌。
“你眼眶很红,看起来是刚刚哭过,唱第一句的时候嗓音也很哑,还在发抖。但是很快就适应过来,演完之后外婆和你上台谢幕,你笑得眼睛弯弯的,像月亮一样。”
傅栩的声线清冽,把她的记忆拆解开,以另一个角度呈现在她的面前。
“医院那晚,我在电梯口就认出你了。”
“所以你跟我说过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安漾埋着头,杯中的姜茶已经见底了。
“当然。”
“可是你说你有喜欢的人......”
“你。”
他承认得太过迅速和直接,安漾被这直球打得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缓了一会儿,她问:“什么时候?”
“十八岁。”
安漾难以置信,“就因为见过我一次?”
她对傅栩根本没有什么印象,在医院见面之前,他们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安漾不觉得自己有那样大的本事,仅仅凭台上的那一面,就能让傅栩记得她这么多年。
但他还是点头,“那个时候的喜欢更像是想象。”
傅栩并不避讳这一点。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所“喜欢”的安漾,其实都只是从她在台上的样子而延伸出的幻想。
他也曾经一度怀疑过自己的感情,难以分辨这种喜欢究竟是出于她本人还是她带给自己的灵感。
这样的犹豫在多年后再次见到安漾时瞬间消散。
“你远远胜过我的想象。”傅栩的指尖拂过她的发端。
安漾的喉咙干涩,咽了咽口水,想说点什么,却不敢再将这话题继续下去了,于是放任着沉默扩大。
四下里一片寂静,她的心跳声格外明显。
回过神时,傅栩深邃的眉眼近在咫尺,熟悉的薄荷味铺天涌来,她眼睫微垂,抬手抓住他落在自己身侧的手。
玄兔是她,那苏果呢?
想到这里,她翻涌的情绪瞬间化为一滩死水
“我困了。”安漾一把推开他,小跑上楼,猛地把房门关上。
她其实压根没有睡意,平躺在床上,脑子里一团浆糊。
她长得漂亮,从小就不缺人追,但在感情上迟钝到感人。学生时代的安漾最常做的事,就是在听到别人小心翼翼地说完“我喜欢你”之后,认真地说“我也喜欢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