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峥的肩膀颤抖着,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喷涌,他仰起头,对着天边的明月哭吼,“吾妻尚稚轻,不必囿宫墙!吾妻尚稚轻,不必囿宫墙!!吾妻尚稚轻,不必囿宫墙……”
陆峥一遍又一遍大声地说,仿佛这样就能排解掉心中的苦楚。可是喊到最后,他却又缓缓坐了回去,又抱住了白沅,最后余下了一句轻喃——
吾妻尚稚轻,不必囿宫墙。
爱是放手,他会……放她走。
*****
倾晚推开门,手里端着一盘糕点,躺在榻上的清枝听见动静坐起来。她眼眶薄红,明显是已经哭过一阵了。
晚膳也没怎么用。
倾晚思及此处,又转身扣上了门:“师姐,我做了莲子糕,你要尝尝吗?”
倾晚并没有直接提及陆峥的事,清枝已经从榻上起了身:“晚晚做的莲子糕最是一绝,我求之不得。”
“那师姐多吃一点。”倾晚把盘子推了过去。清枝用筷子捻了一块吃,夸了一口甜。随即却吃得心不在焉。
倾晚揣摩着她的神色,终是小心问了出来:“师姐当真决定和世子殿下两清么?”
“覆水难收。”清枝从莲子糕的清甜中竟然尝出了一抹苦味,她没有再流泪,却好像更难过了。抬头在这个时候看了一眼倾晚:“晚晚,很多事,并不是只有喜欢的。”
看着倾晚略有些怔然的模样,孟清枝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头:“算了,晚晚还未遇到在意的人。有些事,你以后会明白的。”
孟清枝给她讲了一些从前的事。
孟清枝在国学书院进学的时候因为嗓音的问题,学堂中的纨绔子弟调笑清枝不得,撺掇着传出了绰号。‘公鸭嗓’之名不胫而走,为世家贵女所不耻,不与其结交。
清枝面上不显,每日依旧照常进学读书习字。只一日因为发烧误了时辰,偏同进的学堂中无人帮其告假。清枝因此被先生罚站,因烧重晕倒在檐下。
迷蒙间半昏半醒,只看见一道似曾相熟的身影。
少年的脊背清挺又温暖,那一次,陆峥背着她回了城南医馆。那次其实是体热牵扯了身体内残留的焰尾蛇毒发。陆峥把清枝背回来的时候,孟为直接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再晚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他那时候不仅救了我,还去国学书院帮我出了头。”
陆峥着人打听清楚了当日的情形,向书院弹劾了当日不分青红皂白的讲学先生。又把造谣生事的纨绔弟子名录整理成册,将其背后牵涉到的家族一并奉上了太子小舅的书案。时值东宫正在追查世家之中倒卖盐铁之事。
东宫以此为缺口,由江靖牵头着手推进,拔除了不少世家。横扫朝中蠕虫。清枝病好那日,流放的马车正从城南医馆门口经过。
清枝拿着书盒在门口等马车,囚车里被判了流放的纨绔看见她。激动的摇着铁栏杆:“清枝!孟清枝你救救我!”
如果不是因为听见自己的名字,清枝并不会侧头去看路过的囚车。她看着被关在里面一身污垢的人,记忆中并没有半分关于此人的印象。
“你认得我?”
对方被这话狠狠噎了下,又顾自压下情绪:“孟清枝,我知道以前对你有过一些诋毁,我向你道歉。但自那之后我已家道中落,今非昔比,今日你能否看在你我二人曾有同窗之谊的缘故,搭救于我?”
孟清枝没动,能押囚车的都不是小罪,她只是站在原地略侧了下眸,对身后的一个男人说了句什么。纨绔耐心地等着。
良久,也没等到清枝有什么动作,倒是有人走过来敲了敲关他的囚车。阿文面上有些不耐烦,手上挂着个烧饼递了过去:“吃完赶紧走吧,不用谢了。”
纨绔:“……”
倒也不是这么搭救。
囚车并没有停留太久,很快被刑部小吏呵斥走。清枝视线本无太大变化,眼眸清明。却不料囚车过后,露出了站在对岸的人影。
陆峥。
……
“那这么看,世子殿下还挺有潜力的。”
“那当然,阿峥那么聪明。”
“……”
清枝偏过头忍不住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她又捻了一块莲子糕:“……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倾晚也不多言,只弯着眼睛抿了一口茶。
清枝知道自己掩饰不过,便也叹了一声气:“其实我不是怕。”
纵有兰因絮果在前,可少女笃定彼此的情谊;宫墙冷亦不自由,但这都不是能真正阻拦她的理由。
她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