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社稷,审查不敢怠慢,很快便有了结果。崇元帝确实死于……食丹。
“修仙问道,于君之殆矣!”内阁元辅是个爽快人,实在痛惜。他这一言在殿中绕出久久的余音。引得一众朝臣神色都更为凝难。
须臾,韩惟先抬了头。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是顶顶重要的事。他们杵在这里商榷,便是为此而来。
此言一出,方才凝难的官员个个神色异变,年轻的小辈也立在后面没有置言。对面的周成明先一步抬了头,他表现得有些迫切,像是隐忍许久:“是啊,自二…南宫柘谋害皇嗣以来,已经七日有余,立储之事关乎社稷,陛下应是早有决断。”
周成明说完,便感觉对面投来密切的注视。江湛立于人群之中,小江大人站在朝堂之上如一棵青松,年轻挺拔,不畏强权。率先应声且言辞深长:“总督料事如神。”
这几个字看似轻飘飘,实则放在这样的关头周成明却一点也不敢承受。赶忙打着托词:“学士大人言重,在下也是关心社稷罢了。”
江靖跟着便是又言:“怕不是明旨有主啊周大人?”
“我周成明为臣恭敬,报效南褚基业已有四十八年。”周成明正着神色,似是受了污蔑,辩道:“江述然,你莫要空口无凭!”
“哼。”元辅大人鼻子里也哼了一声。
殿内眼见着就要剑拔弩张,韩惟却上前迈了一步:“争论无益,敢问现下陛下遗旨在何处?”周德才死了,进来的内宦好一阵寻,在众人的注视下捧出一道密匣。那是先帝传旨时用过的物件,韩惟是三朝老臣,一眼便认了出来,做不得假。
招手让内宦奉了过来。
密匣被置于明堂之上,此时殿内诸臣都敛了神色。匣内的圣旨被内宦取出,置于案牍之上缓缓铺开,仿佛昭示着南褚新的国运,在来的路上了。
众臣一同望去,赫然在旨上看见了新帝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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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清枝走在春郊游玩的绿坪上。她手里牵着一只漂亮的纸鸢,飞得那般高。高得超过了树梢,而陆峥就站在树下望着她笑。
“陆峥。”
她唤他,陆峥就朝她跑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纸鸢。风吹动了空中的纸鸢,他们追逐着纸鸢的方向也跑起来。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终于停下来在一片湖边喘息。陆峥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坪上,清枝手被他扣着,就坐在他旁边。
垂下的绿柳在湖边化开一道道涟漪,有一对鸳鸯在水面游走。湖面撒了一层粼粼的金色,清枝看见不远处飞过的大雁,望了很久。
陆峥注意到她出神的方向,不由也坐了起来:“看什么呢?”他也仰向了天空:“大雁?”
清枝点点头。
“大雁好啊。”陆峥说着就把头抵在她的肩膀上,他似乎有些疲惫,声音却藏着期翼:“等以后战事平息,我就带着十里红妆来下聘,再八抬大轿迎你进门。我们拜堂成亲,到时候就做一对好鸳鸯,做闲云野鹤。小爷我带你满天下的玩!”
清枝转头有些羞涩地躲闪过去,轻轻地捶了他一拳:“呸,谁要跟你进门,我可没说要嫁给你。”
“哎!”陆峥登时就急了,一骨碌爬起来捧住她的脸:“你不嫁给我嫁给谁啊,天底下还有比我陆峥更喜欢你的男人嘛!”
清枝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鹌鹑似地想把头埋起来:“不要脸。”
“我是不要脸。”少年偏不让她躲,俯下身与她额头相抵,鼻尖一点点厮磨在一起,向下落了一个吻:“我要娶你为妻。”
靠近的气息还来不及接近就被猝不及防地斩开,清枝眼前跟着便是光怪陆离的碎影。湖水退却了,鸳鸯不见了,陆峥也从她眼前消失了。
清枝茫然地望着四周,她难得有些无措。站起来四下张望,喊着陆峥的名字。眼前的石桥突然变成了彩棠街,她看见街上驶过了一辆挂着垂帷的车驾,所过之处。百姓跪满了长街。
车驾之上的少年向后看了一眼。
对她笑着放下了帷帘。
他说,走吧,离开缙京。到你该去的地方。
他也要到他该去的地方了。
清枝被梦魇困着怔在原地,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哪里。可她努力地追赶着远去的车驾。她从彩棠街一路跑了出去,看见了午华门。
“不要!”清枝的嗓子还没有好全,可她看着陆峥跟人进了宫。那厚重的宫墙即将吞噬他的身影。
她在梦里声嘶力竭地喊他:“陆峥,你回头!!”
冷汗惊了清枝满身,她醒来,嗓音还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刺痛。她看着窗外,才发现根本不是白天。天还没有亮,宫里却已经有了消息。
新帝的人选定了。
宫墙之内无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