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濯羽反问:“所以这就是你把我关在这里的原因?你好卑鄙。”
云容章似乎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可脸上仍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态。
他手中拿着锁链,站起身来,微微垂眸,拱手道:“抱歉,我不能让你去遗珠城,不能让你做盟主,真的抱歉。”
“为何?”白濯羽愤怒道。
云容章抬头,用一双漂亮的杏眼直视白濯羽,纤长的眼睫柔顺地垂下,面色依旧柔和。即使遭遇了劈头盖脸的质问,他的双眼中写满了令人无法愠怒的真诚。
可他一边柔和真诚地说着“抱歉”,一边用铁链一寸一寸缠住牢狱的铁门,将白濯羽关死在里面。
他用修长白皙的手指将锁链一点一点缠紧,而后转身拿了一把五六斤的生锈大铁锁。那把铁锁一扣,白濯羽下辈子都逃不出去。
云容章一边认真地扣锁,一边用平和的语气耐心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吗?我可以解释。”
“好啊,你说。”白濯羽看着他平静的态度,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怒极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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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柴房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奔跑声、呼喊声、尖叫声响彻不绝。
二人纷纷向门外看去,白濯羽攥着刀警惕地走向牢门口,听清楚了众人喊的话:
“刺客来了——”
“刺客来了——”
白濯羽的反应快一步,立刻抽出乱雪刀,向那大铁锁一掷。大锁虽然没有崩裂,但震动不止。这份内力直接打到云容章的手腕。
他的手腕一时吃痛,握不住东西,只能将锁放开。铁锁落在地上,留下沉闷的响声。
白濯羽将刀收回,吃了两个包子以后,内力恢复了大半。她狠狠地踹了一脚牢门,本来就没扣上的锁链叮叮当当地落地,铁门大开。
云容章看向白濯羽,眼中的光晦暗不明。他将刀从鞘中拔出,白刃飞扬如月,亮得晃眼。
白濯羽没有回头,抽出乱雪刀,反手与他短兵相接。她不再掷刀,而是左右手各拿一把,用凌厉的攻势向云容章冲杀而去。
俗话说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云容章的玄铁刀是长刀,而乱雪刀连短匕都算不上。但是无论是什么武器,在白濯羽的面前都是半点优势没有。放眼整个江湖,也没有几个人是白濯羽的对手。
不过接了几刀,云容章便内力不支。白濯羽持刀随手横划过去,便直接控住了云容章的要害。
刀在距离他脖颈只有半寸的时候停下。窗外有风吹进来,云容章鬓角的几绺头发被风吹到刃上,当场被斩断吹飞。
“云师兄,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请不要拦着我。”白濯羽收刀,向着牢门外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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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犹未停歇,雨幕密密麻麻,人站在雨中几乎窒息。夜幕黑得密不透风,无云无月,唯有行色匆匆的下人们来往时灯烛的火光摇曳颤抖。
白濯羽抽了刀去,雨打在刀刃之上,绽出皎洁灿烂的雨花。她想到,自己虽然自幼天赋异禀,但是习武十余年,终究是纸上谈兵,刀尖从未见血。
无所谓,将来她便会用此三把刀匡正江湖,重振武林。
四野一片漆黑,人员纷乱。白濯羽想离开太守府,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雨中,她找不到出口。
在这种情况之下,她的习惯是用飞刀探路。她的三把飞刀合成乱雪,但分称时都有各自的名字,她将那把叫做“更远”的刀抽出,向前飞去。
“更远”飞了很远,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但是它飞得太远了,没飞回来,好像是被人给接住了。
白濯羽一时来了兴致,她在江湖这么多年,从没有人能接住她的刀。
她要将自己的刀寻回来。
她自知用眼睛看视野有限,便索性闭上了眼睛,循着香气寻路。
她的五感敏锐,而且互通。在她眼中,气味都是有颜色、有形状、有声音、有味道的。
后厨糕点的气味是焦黄色,甜,绵软,声音细密如雨;来往兵士们的气味是银黑色,微苦,细碎,声音高亢尖利;府内女眷们的气味是粉蓝色,微甜后苦,声音起伏如歌。
在种种气味中间,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与太守府的一切格格不入。
那个味道是墨绿色,空旷高远,像鸿雁孤飞,清冽如早春雪后的风。微苦,如绵延的戏文中间夹杂着阵阵不合乐律的笙箫。
想来这就是那位刺客了。
在听说此人杀太守前还写预告信时,她觉得此人狂妄不已,自寻死路。但是此时此刻,此人能接住白濯羽的刀,说明她有狂妄的资本。
白濯羽没有睁眼,只敏锐地捕捉到那香气的方向,将手中的飞刀“更行”掷去。
乱雪刀破空而出,穿过如麻雨脚笔直刺过,刺到遥远的房檐之上。那房檐之上的身影动了动,倏然向下一挥。
白濯羽听见“铮”的一声脆响,睁眼时自己的两把飞刀都被打回,擦着鬓角飞过。她左右手飞去二指,将两把刀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