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绥一扯下一块布,削去李淳一节指尖,“写。”
李淳痛得大叫,但刀架在脖子上且已经割出一道开口,由不得他叫,他必须立马给李绥一想要的东西。
但李淳怎么舍得把到手的皇位轻易传位,这封诏书他写的很慢,哆哆嗦嗦,但太和殿门外撞门的声音砰砰作响,门扉早就有了断裂的迹象。
“那就去死吧,剩下的内容我自己来写。”李绥一咬牙切齿。
傅柏川突然从房顶踩着承重柱跳下,林羿礼眼皮子一抬,站得更远了。
至于他们要闹出什么结果出来,那是他们的事情。
“有人行刺,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傅柏川环顾一周震声呵斥,顾不得阻拦,兀自拔刀冲了上去。
李绥一见状,刀横过李淳的脖子,手臂左右一擦,臂弯里困着的男人一瞬间就没了动静。
皇帝死了。
但下一秒,李绥一的人头落地,像个皮球似的咕噜噜沿着台阶跳下,缓缓滚到林羿礼的脚边。
林羿礼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绥一脸上僵硬的狂喜的模样,一脚踢开。
林羿礼走上台阶,一步一个血脚印。
“动手,全杀了。”
“是。”
林羿礼跪坐在李淳的尸体边,拿起他的手在未完成的诏书上继续写下去。
耳边是傅柏川挥斥刀剑砍破血肉骨头的声音。
傅柏川是金州城一战里养出来的蛊王,论能力并非御前侍卫这类京中贵公子们能相提并论的。
可以说,在林羿礼写完字之前,这群人就先一步被傅柏川杀干净了。
一切都发生的非常迅速,李淳的死迅速,李绥一的死更是眨眼间的事情。
溅出来的血没有一滴掉在林羿礼的身上。
傅柏川杀人的时候,刻意地维持着林羿礼身旁清净。
林羿礼收笔,抬头去看傅柏川。
傅柏川刚好也收了刀,在一片血肉模糊、尸山血海里,他弯腰俯身低头,轻吻林羿礼鼻梁上的黑痣。
那一刻,傅柏川觉得这黑痣好像变红了,红扑扑的。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林羿礼淡笑着问他,一副皮笑肉不行的假惺惺模样。
傅柏川舔舐林羿礼鼻梁上的黑痣,轻声道:“你害怕了。”
“嗯,是有点。”
林羿礼眨了眨眼睛,正打算捏捏自己的脸颊好让笑容自然些,却被傅柏川用手臂推开那只手。
林羿礼低头看去,原来他一双手被鲜血彻底染红,污血似泥水般肮脏的从指缝垂掉,啪嗒啪嗒——脏透了。
“那你呢?你不怕吗?”
“怕,我怕你死。”
林羿礼脸上的笑瞬间收敛,化作他从未有过的震慑,五官凝滞。
傅柏川一路赶来的时候,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本来不信神也不信鬼,可就在赶路的这段时间里,他紧握手中的半块长命牌,把他知道的一路神仙都念了一遍,苦苦哀求他们保佑林羿礼平平安安。
轰——
太和殿的门还在被撞着,三十五米高的厚重木门怎是他们能轻易撞开。
林羿礼在傅柏川的搀扶下站起,赶在下一次撞击开始前,他主动开门走出。
众人探头窥视太和殿内,具被殿内惨案惊得说不出话来,连连后退让出一大块空地。
带刀侍卫们拔出刀剑,忌惮地盯着林羿礼。
林羿礼面色肃穆,展开手中血红的布块,于众目睽睽之下念出:
“朕今遭王行刺,皇位传承自有规定。朕今决定,传位于皇太子,并赐林羿礼为内阁首席大学士,念新皇年幼,交由首辅暂管朝廷上下,直至新皇立事。
“愿诸臣齐心辅佐,共扶社稷。钦此!”
字是皇上的字,血是皇上的血,知情之人皆被斩尽。
事情成了闭环,而林羿礼孑然一身,成为此事唯一的既得利者。
这事如此的稀奇,自然是有反对的声音。
大太监第一个冲上前说不,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傅柏川的剑就已经砍在脑袋上。
紫禁城里入了夜,便只剩守夜的太监和宫女,还有少量巡夜的侍卫。
由不得这群人说不,傅柏川带进京城的人早就安排在城门外,现在趁着暴乱一股脑冲了进来,反而将紫禁城内的众人们包围。
“还有谁有意见?”林羿礼挨个看去。
被看到的人无一不低头缄默,人群里有人率先跪下哭丧,哭嚎的同时赞耀林羿礼,紧接着就有第二个声音、第三个声音……
“首辅大人说得是!首辅大人救驾有功!奴才愿永远追随首辅大人。”
声音出奇的一致,震撼紫禁城内外。
·
林羿礼踩着无数白骨血肉铸成的阶梯走上他想要的权力巅峰,俯瞰群臣时,他没觉得有什么遗憾,只觉得这就是他该得的,早就该得了。
磨磨蹭蹭的。
倘若没有那场鬼上身,他也会是这样的结局。
那场鬼上身唯一带给他的,就是傅柏川。
他想,这个人也值得用一场颠沛流离来换取。
所以林羿礼不后悔。
他愿意,而傅柏川也值得。
“我似乎还没有和他说过爱,得找个日子好好跟他说说,不要叫他整日整日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