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燕昭:“……”
奉伯又道:“蒋大人一整天都在花厅里,御史台的公文都派人送来咱们府上处理了。”
总而言之,就是一直等着呢,你好自为之。
徐燕昭认命地往花厅去。
永定侯府是太-祖年间敕造的,规模广阔,陆离任太尉期间又再次改建,形成了外衙、外院、正院、后院四重并东跨院、祠堂的格局。东跨院一向是世子居住,小小三进,后院带小花园,是女眷住的,如今空着。正房面阔五间,如今是徐燕昭住,正房前是面阔三间的花厅。
从角门走到东跨院垂花门的路上,徐燕昭心里依次跳出“耍赖不认”、“撒娇蒙混”、“搬出谢十七当救兵”等等主意,但每一个都可能被驳回。
御史大夫,那可是吵架能手,在朝堂上怼得世家们哑口无言的。她一个武将,不像能吵过的样子。
于是,徐燕昭把心一横:“管他呢。”
昂首一步踏进花厅。
蒋翕之坐在花厅下首的交椅上,已经等了整整一天,看着走进来的人,正准备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谁知徐燕昭一走进来便说:“老师,何飘飘是被发卖的,她父亲姓凌。”
蒋翕之一愣。
徐燕昭又补上:“前任正七品职方司令史,凌肃。”
蒋翕之眼瞳猛地一缩,倏地站起,紫色官袍的广袖拂过,带得茶盏“咣啷”一声跌了个粉碎。
他浑然不觉,只颤声道:“职……职方司?”
“嗯,职方司。”徐燕昭点头,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垂下头。“对不起,老师,我说谎了。”
“我不是出宫玩的。”
花厅里沸腾的怒火一瞬间消失得精光,空气突然凝重得像西域十二月的西风刮过。师徒俩很久没有说话,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足足一盏茶之后,蒋翕之才颓然坐在交椅上,抬手捏了捏眉心。
“燕娘。”蒋翕之用从未有过的苍老口吻唤着她的小名,缓缓道:“老师是老了,但还没死呢,这把老骨头足够用,无所畏惧,你……你们不必……”
徐燕昭一句话打断他:“老师,您要我坐稳后位,免得世家把控皇嗣,我做到了。□□华富贵了五年,我还是想去西域把父亲残余的尸骨带回来。”
然后,用仇人的鲜血,祭奠亡父,祭奠五万将士冤魂。
但后一句留在心底没有说。
因为前一句已经足够令蒋翕之震动了。
蒋翕之仰头望着屋顶,久久不语。
徐燕昭也不催他,只是蹲下去将跌碎的碎瓷捡了,随手扯了帕子包起来。她拿出去交给焦急等候的香盈,又复端了两盏新茶回来,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你……”蒋翕之这时才开口,声音嘶哑,一字一句说得非常艰难,像是做了个攸关性命的决定。“查到了什么?”
徐燕昭端着茶杯,自嘲地笑了:“约等于什么都没有。老师,十七……你应当也明白,自太子之事后,他已对世间心灰意冷。我一个深宫妇人,能发现的不过就是些妇人消息。”
几乎同时,汇报的人也到了周仲溪面前。
“何飘飘原名凌洛秋,其父凌肃,曾前任兵部职方司正七品令史。六年凌肃被先帝抄家,凌洛秋本该没入掖庭为奴,可不知为何,她名籍在掖庭宫,人却被发卖。被醉红颜老鸨鱼妈妈买下后改名何飘飘,四年前夺得京城万花品鉴会的花魁,成为京城第一名妓。”
“那位上任巡逻第一日教训南阳郡公公子时,何飘飘正好被那位看到。昨晚那位夜巡,与宣宁伯公子吕成泰以遇袭为由,搜查醉红颜,正遇上恩客与何飘飘起纠纷。那位打晕恩客,赠药与何飘飘,因此有了今日何飘飘跪拜府门之事。”
搜查时英雄救美?那么巧?
周仲溪不信。
他的指尖在茶几上点着,心中念着凌氏父女的名字。
凌肃……凌洛秋……职方司……等等!
周仲溪的眼神瞬间锐利。
——兵部职方司掌管天下舆图,行军作战的地图都是从职方司拿的!
当年除掉的人太多,这无名小卒,他已记不得了,得去查一查。
周仲溪皱了皱眉。
……当年凌肃是因什么罪名被抄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