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飘飘定定地看了蒋翕之好一会儿,蒋翕之始终不为所动,眉头紧皱。
片刻后,何飘飘低下头,连视线都低垂着,姿态甚是恭敬,轻轻地说:“贱妾之名甚是污浊,不敢有污大人清耳。”
“贱妾昨晚受伤,情绪激动,未曾多想,徐小姐留下东西,贱妾便收了。如今才发现此物贵重,贱妾万万不敢收,更不敢令丫鬟上门,是以走了今日这一趟。蒋大人千万不可因此误会徐小姐,否则贱妾万死难赎。”
她说着换了方向,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瓶,轻轻放在门口的台阶上。先朝永定侯府大门磕了三个头,又转过来,对蒋翕之拜了三拜,道:“蒋大人,贱妾告退。”
不等回答,何飘飘在丫鬟搀扶下匆匆起身,回退数步,才上轿子匆匆离去。
离开永定侯府好远了,玉香才拍着心口说:“吓死人啦,姑娘,你怎么敢跟御史大夫这么说话呀?他要是觉得您有意败坏徐小姐的名誉,可怎么办?”
“蒋大人为当世大儒,不会的。”何飘飘坐在轿子里,淡淡地应着。
再说了,要是不能败坏徐燕昭的名誉,她来这一趟干什么?膝盖软缺人跪么?
何飘飘隔着轿帘看外边熙熙攘攘的街道,面无表情。
若是她也能信手搅乱风云,哪里还玩这等风月人才用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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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何飘飘走远了,蒋翕之才将地上的白瓷瓶捡起。拔开闻了闻,蒋翕之骤然变色,回头凌厉的盯着香盈。
“呃……”香盈不敢直视,只好说:“蒋大人,要不……要不,您到花厅喝杯茶吧,婢子……”
蒋翕之一言不发地进了东跨院,到了花厅前,蓦地转身,厉声责问:“燕娘到底在干什么!”
崇宁公主之夫徐广陵出身江南杏林谷,擅长医术,许多军中特有的药物都是出自他的手。这回气散是永定侯府特有的外伤灵药,配制极为不易,连蒋翕之都不舍得轻易用,徐燕昭居然随随便便拿去送人?
还送个青-楼女子!
“这……”香盈嗫嗫嚅嚅,不敢回话。
蒋翕之知道,永定侯府上下都管不住徐燕昭,也不再责怪她,只道:“上茶。香盈,你去跟书年说,今日老夫在府里不走了,无论公事私事,都送到此处来。”
他守着侯府,不信守不到徐燕昭回来!
香盈忙应是,先让府里的小丫鬟上茶,再去门口传话,末了叹了口气:“我家夫人真是太叫蒋大人操心了。”
书年失笑:“大人虽时常生徐小姐的气,但有徐小姐在,大人才不至于孤家寡人。”
蒋翕之年少入仕,一心入御史台,仕途历经三起三贬,得罪了数不清的人,担心拖累家眷,所以始终未曾娶妻。如今蒋翕之虽官居一品,但御史大夫府上只有寥寥几个小厮、老奴,两个洗衣老妇而已。
“唉……蒋大人真是不容易。”香盈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书年拱手:“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那个……书年大哥,你在外边跑,比我一个女儿家消息灵通,你能不能替我打听一下,我家夫人……在京城的名声怎么样?”香盈说完,自己都脸红了。“若是不方便……”
“些许小事,姑娘直说就是。”书年笑道,“包在我身上了。”
香盈又道了谢,才回府去。
关门之时,她分明听到,四周的潜藏的气息,大半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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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燕昭有两日休沐,在紫宸殿美美地补了一觉之后,估摸着差不多了,就趁着羽林卫还未轮换下值,又在孟绩成的掩护下出宫了。
她很是乖觉,知道掩藏行踪,一路以女子装扮、带着帷帽离开。只是到了街上她馋劲儿就犯了,忍不住又去买了一兜子羊肉酥饼。
正等着店家包油纸呢,忽然听路边人议论道:
“听说了吗?昨晚废后夜会花魁娘子。花魁娘子为了废后,不接恩客,挨了一顿好打。废后也为花魁娘子出头,将恩客狠揍一顿。”
徐燕昭接过羊肉酥饼的手一抖,藏在帷帽后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她好歹也帮了何飘飘一把,何飘飘一般败坏她名声也就算了,怎么好编排上这等……这等奇异癖好起来了!亏得她刚刚从紫宸殿出来,否则谢十七要怎么闹别扭啊!
路人又津津有味地议论道:“听说了,花魁娘子今日还眼巴巴地找上永定侯府,在门口磕了三个头,归还伤药呢。”
徐燕昭:“……”
见义勇为变争风吃醋不说,吕成泰呢?他怎么神隐了?回头她非得找那小子算账不可!
徐燕昭这下装不了高门贵女了,拎着羊肉酥饼踩着风火轮似的重回府。
给她开门的是奉伯。
“小姐,蒋大人让我把祠堂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