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特意把人送出小区,秦砚走到院子门口就回了头,在恢复了安静的客厅里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走到沙发边坐下,仰头靠在了身后的沙发背上。
先前并未察觉到的、极为少见的疲惫感,一点一滴地蔓延上来,拖拽着他的身体,在柔软的沙发里陷得更深。
他知道自己很反常。
即便在和祝游方相处的时候,秦砚确实也和以往一样,挑选了对方应该会最感到舒适的方式——可倘若真的和过往一样的话,他不该将自己的状况和盘托出。
纵使对方因他表现出的某些行为,而生出了疑心,想要遮掩过去的方式也不胜繁数。
又或者应该说,如果真的有心隐瞒,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表现出那样多的异常来——哪怕不算副本当中的那些,在之前的厨房里,他根本就不会试图往第二盘炒青菜里,加入自己刚到手的、尚未彻底研究清楚的东西。
秦砚闭上眼睛,放任自己缓缓地沉入那包裹上来的黑暗当中。
他没有办法确定,自己此刻的所有反常,究竟是因为参与了游戏、第一次见到了能够算作自己同类的对象、初次品尝到了属于人类的味觉带来的味道,还是因为能够让自己感受到真切触觉和痛感的祝游方本身。
——或许这同样也是祝游方面对自己的问题,总是只能给出“不知道”这个回答的原因了吧?
秦砚忍不住笑了一下。
留给他们相互之间整理思绪、梳理头尾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远远不够两个初次相识的陌生人,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秦砚睁开眼睛,拿起手机按亮,看了一眼时间,而后又点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在不久前的谈话里,曾经出现过的某个人的号码。
迟疑了好一会儿,秦砚的指尖才轻轻地点在了屏幕上,拨出了那个早已经被熟记的号码。
轻缓宁静的乐声随即从手机里流淌而出,又在十数秒后,随着电话的接通被截断,秦砚听到电话另一头,清晰传递过来的呼吸声。
没有人说话。连最基本的招呼、询问,乃至表示自己已经接起了电话的声音都没有。
如果不是屏幕上还在跳动的通话时间,以及那持续存在的呼吸声,甚至叫人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接通的那一瞬,就挂断了这通电话。
而秦砚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况。
“爸,”良久,他才主动开口,出声打破了这份沉默,“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对面给出了简短的回答。
说完之后,秦家墨似乎又觉得这样的反应太过简单冷漠,在停顿了几秒之后,跟着补充:“赵宇帮我去陈记带的包子和咸菜粥。”
赵宇是照顾秦家墨的护工的名字——也可以说是对方的助理。除开生活上的看顾,对方在公司的事务上,同样擅长。
在脑中回忆了一下那位护工的相关信息,秦砚低低地“嗯”了一声:“陈记的咸菜粥确实不错,颜色搭配得很好看。”
电话另一头的人似乎笑了一下,原先还有些紧绷的声音,也变得稍微柔和了下来。两个人就这样隔着电话线,如同真正的父子一样,话了一会儿家常,最后在定下了一个星期之后的探望后,挂断了这一通电话。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并不浓郁的桂花香气随着晚风飘入,让靠在沙发上的秦砚回过神来。
他正要放下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却倏地想起了什么,点开手机看了一眼。
祝游方离开之前,是不是忘了问他要联系方式?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冒出了某个家伙一脸正经地说着“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的模样,秦砚的嘴角略微往上翘了翘。
要不,下次副本……还是和对方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