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云躲在御花园中,一片静谧无人之处。
她不轻不重地叹出口气,倚着湖旁水榭的美人靠,望向波澜不起的湖水,面上带的是极不相称的愁容色。低垂的白玉飞花步摇顺势跌落湖中,惹了唯一一点声音。
湖面上涟漪咋起,惊得红鲤俶尔远去。
却无暇去理,黛云思绪纷飞,想着怀姌、想着楚珣……还忆起了三年前远赴漠北和亲的楚瑜。
她是楚珣的亲阿姊。
即便再不喜王贵妃,黛云也不由感慨世事无常。王贵妃唯二的亲骨肉,下场不尽令人唏嘘。但招致今日这般局面的,却同王贵妃本人脱不离干系。
至少楚瑜之事,尽数由她促成。
三年前漠北奚吉单于即位,求取宣朝公主,以巩固自己在北方的地位。他给出的条件亦足以令宣朝心动。
只要珹帝应允,奚吉在位其间,和宣朝边关秋毫无犯。
宣朝疆土广袤同漠北多有接壤,这些年受漠北内乱的影响,千秋关外难有安息之时。遇此时机,朝中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王贵妃因着同燕乐长公主素有矛盾,分明知晓黛云婚约早定,却仍旧依不饶地要珹帝将她点做和亲人选。
最终触怒珹帝,将她亲女楚瑜嫁往漠北,以做敲打。
都道是天家无情。
但不出月余,珹帝却又仿佛心生懊悔,渐渐不再召见燕乐长公主,亦少有赏赐。
而燕乐长公主同王贵妃之间的矛盾伊始,也不过是她尚未出阁时,在宫内惹出的几番姑嫂之争。
念及此,黛云神色稍黯,但闻耳畔传来一声轻笑,温润低沉的嗓音如春风拂过:“映福殿下万安。”
“阮大人为何在此?”黛云回首望去,盖旧识一位,但却并不熟稔。
“恩师今日告病,嘱我检查太子殿下的课业。”阮大人、阮唐回道,“听闻此处有树五色碧桃正盛,故心驰神往。”阮唐其人,乃是黛云在择梧书院求学时期的同窗,于前年高中状元,而今在一位太傅门下供职。
“阮大人可是听岔了。”黛云环顾四周,却不曾瞧见一丁点儿桃花的影子,于是笑道,“此处似乎并无桃花。”
“无妨,单凭这片清池亦足以慰藉。”阮唐却是随性,似乎浑然未有遗憾。
黛云不知再同他说些什么,正欲告辞,又听阮唐道:“臣前段时日遇见了章禾章先生,听闻殿下正在资助择梧书院。”
“只不过略略出些钱财,其余的仍是章先生一人处理。”听见择梧书院黛云便忍不住多说了两句,“眼下书院正是全仰赖于她。”
“我亦是才知晓了书院的难处,正想为此尽些绵薄之力,以慰先师开蒙之恩。”阮唐言辞恳切,句句发自肺腑。他面若冠玉,眼神温润,很难叫人心生质疑。
黛云自然不会拒绝了他的好意,只是想着章禾的脾气,怕她是不肯直接接受阮唐的财帛,因而道:“章先生是贯来高洁的,甚少同旁人开口,不知你可有先问过她的意思?”
“殿下料事如神,我确遭了她回绝。”阮唐颇有些羞涩。
但他资助书院的打算却并非心血来潮,于是辞别了章禾后便又生出一计,“而今臣打算借以择梧书院的名义,在城外白云山举办场诗会,将书院之名推而广之。”
黛云心中感叹阮唐不愧为状元出身,这倒是个极好的法子,且许是章禾能够接受的,当下便拍板同意:“便依你所言,可寻个日子去同章先生商议,左不过近来是办不成的。”
皇子早夭,依据祖制需禁婚丧嫁娶并各类宴会廿十八日。但依据皇子的得宠程度,时间并非固定。楚珣作为幼子,又得盛宠,这日子免不得需再往后推迟。
“殿下所言极是。”阮唐颔首,便辞别黛云,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臣立马回去勾勒诗会雏形,而后再去同章先生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