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云回到公主府后,尤感到阵阵面热。
九耀弓被她攥在手里,想的却是赠弓的那人。
“德昌。”正走着,迎面遇上了手捧托盘的德昌,黛云便将他喊住道,“你是个习武的,替我妥善将这弓收起来。”
“殿下。”德昌应了黛云的话,却是四下环顾后才面色阴沉地说道,“宫里传来的消息,怀姌殿下旁边有响动。”
黛云瞬间敛了神色,再无玩乐的性质,当即道:“随我回去说。”一路行色匆匆,遇见同她行礼的宫人是理都未理。
“先前殿下让调离的那个宫女,名叫环藜。”德昌放了手中的托盘,“寻常人听说调离冷宫,最少都会表现出欣喜来。她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之后更是三番四次寻找机会接近怀姌殿下。”
“不过有奴才安排的宫人在,多是小打小闹,并未叫她再同怀姌殿下见面。”德昌继续开口,“但百密一疏,叫她昨夜寻着了机会。”
“怀姌是何反应?”黛云忙道。
“怀姌殿下仓皇间从阁楼跌落,伤了头部,现下尚在昏迷中。”德昌据实以告。
“环藜控制起来了。”黛云一惊,实在有些始料未及,暗自盘算要不要直接接触此人。
“已被当场杖毙。”德昌摇头,“当时楚珣殿下不知为何藏在楼中,叫她们这一闹给吓了去。”
楚珣是王贵妃所诞亲子,亦是珹帝最为宠爱的幺子,而今不过七岁。黛云在心中默默念出了他的身份。
可怜,有关怀姌身世的线索,在此便断了。
“怀姌呢?”黛云追问道。怀姌参与其中,恐怕也要招致王贵妃的牵连,到时候她在宫中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这正是令人疑惑之处。”德昌顿了顿,“圣上似乎有意袒护怀姌殿下,甚至并未追究她为何会在此处同宫人争执,只将那环藜杖毙,便草草了事。”
但怀姌会摔下阁楼这事,却并非巧合。德昌白日里亲去瞧了回,却发现那栏杆并非腐朽,而是叫人锯断了一半,这才导致怀姌堕楼。
黛云心中打了个突。
怀姌的出现实属偶然。如若楚珣在场并非巧合,难道是有人想杀他,而叫怀姌遭了回罪。
王贵妃是聪明人,不会想不到其中这层。而她心胸狭隘,又最同燕乐公主府交恶,万一将这笔账亲算在自己家头上,那可算是飞来横祸。
“你最近莫再管此事,我燕乐公主府不宜出面。”黛云当机立断,又垂下眉眼低声嘱咐道,“母亲的消息素来比我灵通,怕是已经知道了。”
“有母亲在,我们自然有法子避嫌,可不能给她惹麻烦。”对于燕乐长公主的手段,黛云素来都是安心的。
却听德昌答道:“奴才正是受长公主的吩咐,为殿下送这身衣裳,要殿下明天随侍入宫,探望楚珣殿下。”
“我去问问母亲。”黛云只撇了那衣裳一眼,便知道出自罗家。但眼下她却顾不上自己先前所说,再不着罗家裳的话。而是疑惑为何燕乐长公主不仅不躲远些,反而亲自上门。
黛云一路小跑到母亲的院子,却见燕乐长公主尚有闲情逸致在侍弄花草。
“母亲。”黛云喊了声。可燕乐长公主并未理会,仍旧动作仔细地修剪枝条。那盆金钱松是当时松妧公主所赠,自她离世后,便被燕乐长公主用以睹物思人。
因而原本走路带风的黛云,见着母亲如此,却只能低声唤她。燕乐长公主和松妧公主,乃同当年的珹帝,是一母同胞的关系。她的离世,对活着的人打击颇大。
便连当年的先太后,也是在闻此噩耗才久病不起,最终药石无灵……
“你姨母当年最喜侍弄花草。”燕乐长公主低声笑起来,带着股令人酸楚的眷恋,“我不喜欢这些,只觉得无趣,倒不如和谈家的小子打闹。”
“只可惜,物是人非。”燕乐长公主摇摇头,又开始骂那盆小巧的金钱松,“她当年是那般喜欢你,因着我一句玩笑话,便带着花钵一起送了来。你这死物,若是通灵性,就该早早去陪她。”
“母亲。”黛云面带担忧地又唤了声。她并不清楚母亲口中的谈家小子是哪位,但眼下却是没心思问了。
“你明日就穿那身我给你准备好的衣裳。”燕乐长公主似乎过了许久才发现黛云,将目光从金钱树上挪开,“这场面功夫非是做给她王贵妃看的。今日母亲乏了,你先回去罢。”
“母亲似乎知道内情。”黛云却并未依从,她从燕乐长公主的话品味出些不对劲来。
“有时候太清醒也不是什么好事。”燕乐长公主懒得同她隐瞒,却也并未告诉她真相,“有母亲在,这些事情你便可不再过问。”
“无论是办书院,还是像今日那般单单与勉小子约着外出玩,这般无忧无虑才是最好。”
“可是,母亲……”
燕乐长公主却是轻飘飘地岔开话题:“我听下人们说,你回来时情绪不佳,可是他惹你不高兴了。”
“不、不曾。”黛云怕母亲误会了去,忙道,“他性子很好,又赠了女儿一副弓箭。”
“如此。”燕乐长公主却不惊讶,“像他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