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昼再次弯腰捡起那块布,掌心隔着潮湿的布料,触碰到了蜘蛛腿坚硬而崎岖的外壳。
这时候,他才清楚看到了蜘蛛腿的全貌,当然算不得漂亮,甚至丑陋得让人有些恐惧,深色外壳上覆盖上了一层又厚又长的绒毛,像是生长了千年盘踞的老树根。两侧还有错综复杂的紫色软刺,随着大蜘蛛呼吸而起起伏伏着,内里似乎藏蓄着许多杀人于无形的毒液。
蛊王说的痒是指有几根绒毛和蛛丝落在了软刺表面,甩也甩不掉,挠也挠不到。
喻昼将碎发拂到耳后,露出小巧白皙的耳垂,这是他进入工作状态的讯号。
他将绒毛和蛛丝清理得一干二净,连沟壑里一点不易察觉的灰尘都被仔仔细细地抹去了。
蛊王的蜘蛛躯体瞬间抖动了起来,它的身躯太过庞大,随便挪动一下都仿佛地动山摇,连地板都震了一下。
喻昼却没有半分惊慌,临危不乱又将一根蛛丝从头到尾地挑起来扔开。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这次蛊王在喻昼脑中发出了一声极为满足的喟叹:
“很舒服。”
两只蛛腿很快就已经清洁完毕,第三条腿隐藏在黑暗中,离喻昼还有一段距离。
他掀起婚服下摆,准备跪坐在地上,这样更方便清理。
蛊王却制止了他的动作。
很快,喻昼感觉到腰上多了两道坚硬的触感,蛊王竟用蜘蛛腿将他一把托了起来,放到了另一只蜘蛛腿上类似于关节的位置。
“啵—”一声声细微的爆破声响起,烛台接连燃起火光,整个屋子骤然明亮了起来。
喻昼仰起头,这时候才真真正正看见了蛊王的全貌。
蛊王一共有八只蜘蛛腿,每条腿上都布满了绒毛和软刺,躯壳上是繁复的紫色纹路,像是涂了一层荧光颜料似的散发着幽紫色光芒,头颅上是层层叠叠的复眼,每一只眼睛都像皮球般硕大,被布满圆点的黑白相间的鳞羽包围保护着。
这种生物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丑陋”可以概括的了,它像是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看见之后内心只有震撼和不可思议两个感受。
更不可思议的是,喻昼现在离这样一个像是远久古神的庞然大物如此之靠近。
他不由得惊叹:“很美。”
不是外形的美,而是这种近乎蓬勃、澎湃而出的奇异生命力所带来的美丽。
“轰隆隆”,蛊王竟瞬间整个站了起来,身上的绒毛全都变得竖直,随着穿堂风淡淡摇晃,每一根都诉说着舒爽,连地板都被压碎了好几块。
这并没有影响到喻昼,喻昼还是坐得稳稳当当的,他被厚实的毛毛包裹着,阴冷的风被阻隔,让他裸/露许久的脖颈、手臂和腰肢都感到有些温暖。
蛊王似乎是踌躇了许久,才道:“还没,清洁完,继续。”
狭小的、不甚明亮的屋子里,黑发青年弓起纤细的腰肢,赤红的烛火照亮了他雪白昳丽的侧脸,那上面满是专注的神情,代表他正全神贯注地清理着眼前看见的每一根蛛丝和绒毛。
喻昼不像是祭品,倒像是一头凶兽的饲育员,又像是为古神潜心服务的小仆人。
蛊王甘愿低下头颅,几十只复眼全都看向了身上这位专心致志的小祭品,眼里倒影的全是喻昼清瘦的身影,竟也显得有些温柔。
这场面虽诡异,却显得分外和谐。连神龛角落上摆着的观音都似乎弯了弯嘴角,在为这份和谐而欣喜。
一名外人的到来,却狠狠破坏了这份和谐。
高大的男人逆光而来,人脸还没看清,声音却提前到了:
“看来你们二位相处的还不错?”
喻昼认出来了这个声音,是尹祭玉。
他从蛊王身上跳下来,虽惊讶尹祭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还是装作不认识对方,一脸警惕道:
“你是谁?”
“我是谁?”尹祭玉重复了一遍,突然咧嘴笑了:
“我是你未来的丈夫啊。”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显得有些磁性撩人,还带着浓浓的暧昧,仿佛他们真有一腿似的。
喻昼蝶翼般的睫羽颤了颤,蔚蓝的眼眸此时极为明亮,他淡淡反问:
“你觉得我会信吗?”
尹祭玉嗤笑一声,“你不信也得信,因为这马上就会变为事实。”
?
喻昼蹙起眉头,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那些本命蛊说的是尹祭玉的哥哥结婚,而不是他本人。
难不成尹祭玉这意思是——要抢亲?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短短半天不见,剧情怎么就进展成这样了?他到底错过了哪一步?
这时,尹祭玉敏锐地捕捉到了喻昼舌尖处殷红的伤口,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
“你是哪里来的贞洁烈男,知道我要来抢亲,所以为我哥哥守贞自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