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汇集而来的洪流把每一个人都席卷其中。不断回溯的时间只是为了满足一个人的愿心,神的宠儿。
不分昼夜下在巴尔的摩的雨,就像是悲戚的凝望。
他怎么会拥有如此大的权力呢?
李斯真的无法理解,他痛苦地蹲下来,身体蜷缩,紧紧抱着自己的头,试图隔绝开那些属于他的记忆。
在错乱的时间里,将要赴死的人是他,试图拯救他自己的是他,想要杀死他的……还是他。
他看见汉尼拔在无数个时间,无数个地点,无数次对他说:“爱是一种最简单、最微小的暴力,任何幼稚、疯癫的举动一旦为爱冠名,都有了正当的合理性。你愿意因为爱来进行一场谋杀,可这真的是你心中所想吗?”
问心。
李斯不愿意杀人,可在他看来,汉尼拔是一切祸乱的源头。一切合法且正规的手段都无法击溃他,李斯只能选择诉诸于暴力,他已经撑不下去了。
他必须要在自己完全分离崩析之前,解决这个祸害。
时间似乎更顺遂他的心意,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汉尼拔都来到了他的身边,相似的悲悯,他们望着他的眼神,就像凝望着十字架的彼拉多。
在耶稣受刑之时,看守这位圣子的彼拉多不愿意承受杀死无罪之人的罪孽。
李斯知道,这只是因为汉尼拔更享受他不断被自我杀死的过程。
一千万次了,他怎么还能这么高兴?
“我们怎样才能彻底终结它?”汉尼拔们询问着李斯,每张凝固在不同时间里相似的脸做出了一模一样的神情,格外让人感到恐惧。
“是我,没有我们。”
李斯最憎恶的就是汉尼拔这幅道貌岸然的样子,他在乎着的人最终都会死在汉尼拔的手上,一个必然的结局,一把永远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怎么样都行,汉尼拔必须死。
“既然就连最普通的交谈都让你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污染,那么你又怎么能够忍受自己成为最厌恶的人的同类呢?”李斯最熟悉的那个汉尼拔说道,他长着一张极具亲和力的脸,可浅褐色的瞳孔里一片虚无。
他从不在谈话里表达自己,只愿意剖开他人,就像用语言凌迟着自己的猎物。
李斯太熟悉他这幅模样了,根本没有因为他的话流露出一丁点儿情绪波动。
“谁跟你是同类了,和我玩这套。我能杀你一次,我还能杀你无数次。”李斯露出了一个相当恶意的笑容,语气极尽讥讽,“杀了你,我再死,你还能审判谁的污点人格?死人的吗?”
年轻的汉尼拔站在他的身后,轻轻依靠在了李斯的肩膀上。
汉尼拔嗅到了空气里潮湿的气味,阴冷的血腥,火药灼烧后的苦涩,以及带着体温的香气——一种特别的,宠物洗剂残留下的余味。
“我记得您曾经说过,不会有再养宠物的念头了。”青年汉尼拔把手指放在了李斯外套上,抚开了一根灰白色的毛发。
李斯反手就是一拳,给这个到处乱蹭的小比崽子打得趔趄了好几步。
“哟,二战哥还……”李斯看着青年汉尼拔澄澈的眼睛,最终还是把嘴里无比恶毒的话给咽了回去。
“和你没关系,滚一边去。”
李斯最终还是做不到无差别攻击,在他看来,年轻的汉尼拔和他遇见的汉尼拔根本不能算作是同一个人。同一个人的差别,有时候比人和狗都大。
“李斯先生,容我冒昧地插入我们之间的对话。”身穿囚服的年迈汉尼拔在李斯的视觉里不断闪烁着,最终的衣着定格在了一套冷白色调的格纹西服套装上。
“相当抱歉,只是比起他们,我们鲜有机会见着面,这套衣服是我能找到的会见客人最体面的了,在记忆里。”汉尼拔俊美的脸庞被时间留下了斑驳的痕迹,但岁月丝毫没有减损他身上特殊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