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种最简单的暴力,我们通常认为它与恨同源。”汉尼拔说,猩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臂缓慢流淌,泅湿了西服,顺着上面的格子花纹衍射出大片的斑块。
他在因为疼痛微微蹙眉,却并不因为自己此刻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而感到丝毫恐惧。汉尼拔的嘴角甚至在微微上扬,浅棕色的眸子里折射出些许悲悯的光。
“你是如此迫切地想要用剥夺另一个人生命的手段来证实自己恨意的实质,我们能否将这种行为视作获得爱后得到的痛苦?”
“如果你不是爱上我了,那么你一定巧合般地爱上了威尔·格雷厄姆。”
汉尼拔的言论让吉迪恩接连走近了好几步,没有人会把这种劲爆的私生活八卦视若无物。就算吉迪恩是连环杀人犯,也照样听得津津有味。
李斯扣动扳机,滑腻的鲜血让他的手指有些打滑。但他仍然没有丝毫犹豫,就像是根本没有听见汉尼拔正在和他说话一样。
“威尔·格雷厄姆是谁?”吉迪恩蹲下..身,盯着仍然维持着拥抱姿势的汉尼拔,他真的很好奇。
这种好奇已经战胜了吉迪恩对于身份认知的探寻,他注视着汉尼拔,内心的烦躁与混乱在逐渐消失。谁也没有注意到,吉迪恩的神情正变得和汉尼拔越来越像,他们的眼神里都带着如出一辙的悲悯。
“耶和华。”汉尼拔轻声道。
吉迪恩并没有懂。
“你怎么还不死?”李斯一把推开汉尼拔,他从地上爬起来,却并没有那种完成了一切的解脱与释然。
直视一个生命的消逝实在是太痛苦了,尽管李斯已经亲手对着汉尼拔连开了四枪,但他仍然对此感到恐惧。
这不应该。
他明明才是正义的一方,凭什么要为罪犯负责?
“因为你想要折磨我。”汉尼拔挣扎着靠在了沙发背面,用一个相对体面的姿势回答着李斯,“对着致命的地方瞄准很难吗?看着血从我身上涌出来的那一刻,你好像很兴奋,杀死某人……杀死我让你觉得自己终于成为了真正的自己。”
“你嫉妒威尔。”汉尼拔的声音里潜藏着深深的恶意,像是在刻意引导着什么,“更嫉妒为什么终于是我将会占有他。”
汉尼拔在“possession”上加了重音,这个词的刺耳程度成功让李斯把瞄准他头部的手枪移开了。
“我就是想虐杀你怎么了呢?我爱上威尔又怎么了呢?我嫉妒,我有黑暗面,我用杀人去保护我爱的人怎么了呢?”李斯对汉尼拔的所有指控都点头承认,一点儿也没有为之动容。
“倒是你,穷途末路的感觉怎么样?你现在这幅费尽心思死里求活的样子,我真的特别爱看。”
李斯的发言比反派还反派,实际上他并没有他自己说得那么开心。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汉尼拔,他心里一直有种很特别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亲手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在汉尼拔流血之前,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汉尼拔也是一个,人类。
更早之前,李斯一直觉得汉尼拔·莱克特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承载着恐惧的符号。
可是……杀人怎么会这么容易?
他扭头看向吉迪恩,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格外荒谬。
“就像野兽一样,对吗?”汉尼拔的嘴唇很薄,在吐露任何字眼时,唇上颤动的血色都在流淌的时间里逐渐消逝。
“很难想象,当狮子活吃小羊的时候,你又怎么分得清到底是极端兽性的残忍变态,还是造就了这一切自然规律的造物主更加变态呢?”
“而我们,不正是依照着上帝的模样被塑造的吗?”
“你和我说这些,我有一万个辩题可以驳倒你。被你击破心防的人往往都输在同理心上,可是你忘记了,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和一个罪犯共情。”李斯的眼神极度冷漠,当汉尼拔挣扎的时候,他确实非常动容。但当汉尼拔开始重拾入侵性时,他的防备又回来了。
“罪大恶极的救主得到了原谅,也只是多了一场深远持久的折磨。似乎留不下任何波澜,也只有你我心知肚明。”汉尼拔仰起头,眼里流出了一滴泪水。
他好像真的非常同情李斯,就像看见一只本应新生的小羊羔莫名其妙地死于某种突发的恶疾,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地在他面前经历着一模一样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