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做得太麻烦了。”马修头一次肯定了贝特曼,他从后腰抽出了一把极其眼熟的黑色手..枪。消..音..器比市面上流行的小巧许多——他们遇见的那天之后,贝特曼重新做了改装。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贝特曼的鼻尖,马修当着他的面拨开了保险,咔哒一声,轻轻的,激得贝特曼汗毛都立了起来。
贝特曼眨了眨眼睛,露出了诡秘的微笑,俨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你一开始就没想在这里杀了我,只是我相信了。”
“哦,真的吗?”马修退了两步,调整着角度,像是在思考怎么开枪,血才不会溅到显眼的地方。
那张脸上带着冷意,轻贱的刻骨。贝特曼特别熟悉这种表情,他在盘算着去杀了某个人的时候,就能从镜子看见自己挂着一副这样的神情。
贝特曼顿时有些绷不住笑意了,额头上有冷汗落下,顺着下颌滑进领口,蛰得脖颈处那道新鲜的伤口刺生生地疼。
嘴唇无法克制地颤抖着,他尽力用犹疑的笑容掩饰着惊惧。
倒不是害怕马修,贝特曼只是单纯畏惧这种被人居高临下蔑视的感觉。就好像他的俊美、财富、衣着、身体、学识都毫无用处,他什么都不是,甚至不如街边推销着肮脏白肉的婊..子。
以前贝特曼只这样看过别人,轮到有人这样毫不在乎地侵..犯他时,贝特曼恍惚着以为自己被滴着酸液的利刃劈开了,一半叫嚣着更加残酷的暴力,另一半则痛苦地缩紧了越发残破的躯体。
他的头昏昏沉沉的,眼里的世界都逐渐扭曲颠倒。贝特曼竟然有某一瞬间是庆幸马修割伤他的地方是能被衣服盖住的部分——那样就算有了疤痕也不会影响穿衣的美观。
“你能不能冷静点?不要像个脑子里只有杀戮的疯子一样,行吗?”
贝特曼感觉自己就快要被逼疯了,或者说在巴尔的摩这个破地方,他还能算得上正常?到底有没有人是正常的?
他的眼前极快地现出了李斯和煦的面容,但距离贝特曼得到足够的安全感还远远不够,这张脸就缓缓变成了另一张充分优雅自持的心理医生的脸。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生死攸关,贝特曼连知道眼前人是个基佬的恶心都能抑制住了,他慢慢地上前接过药箱,颇为关切地问询道。
向侧面躲了躲,这动作很小心,可贝特曼仍然避不过随着他移动的准星。
万一走火了……
贝特曼想到这个就又怕得厉害,不过他仍然在学着某个人的样子劝慰着马修,声音柔和得不可思议。
“如果你哥哥出来了,看见我们这样会怎么想?”
“我们怎么了?请问是我强迫你过来吗?”马修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讨论明天晚上吃什么,而不是信手拨动着生与死的界线。
枪口抵在那颗不停颤抖着的心上,马修碧绿色的眼里像是燃着两汪幽幽的鬼火,冷意森森,被他触到的地方都仿佛被冻僵了一般,麻木地失去了知觉。
被已然压抑住的绝望再度淹没,贝特曼突然感觉自己可能已经死了,眼前的所有都是所谓的走马灯,他只是在那点短暂的时间里记不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我……我不再来了。”贝特曼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你喜欢和谁一起都行,你开心就好,不用管我。”
他哽咽了一下,低垂着微微发红的眼睛,希望能让每个月在伊丽莎白美容院花两千美元护理的长睫毛来掩住“用小刀戳穿那只拿着枪的该死的手”的想法。
灯下的阴影灰暗无比,贝特曼所渴望的,唯一正常的那个人就定在了那块小小的天地,永不会到他的身边来。
虚假的希望恰如错版的圣经,诞生的伊始就已然铸成了大错,无可避免。
“不对,这是幻觉吧。”贝特曼的胆怯逐渐褪去,重新变得从容起来,他甚至把手指搭在枪身上抚摸,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蒂莫西,你又在假装要掐死谁了吗?”他叫着自己熟悉的名字,恣意地揽住了马修的肩膀。
仿佛听见了什么回答,贝特曼的笑容更加甜蜜了。
“当然当然,我肯定会掐死保罗·艾伦那个从耶鲁出来的基佬。”
触到远比蒂莫西更加结实的肌肉,贝特曼的神色陡然又重新变得痛苦起来,“哦,你是真的。”
他像是被火灼到般猛然缩回了手,又结结巴巴地询问有没有安定片,他需要一颗或者更多。
在马修的手指离开他的喉咙时,血腥和异物的刺激下,他开始干呕。身体在不停地颤抖,却仍然死死扣着那把只能上六颗子..弹的消..音手..枪,好像掌控了着生杀予夺的权力。
“阿司匹林,两颗。”马修叹了口气,按耐住把沾到的唾液擦在贝特曼领带上的想法,自己撕了块纱布包住因为挤压又继续流血的创口。
如果不是贝特曼自作主张地凑过去,马修也不需要把自己弄伤了来解释血腥味的来源——其实李斯的鼻子没那么灵,有时候连茶油和橄榄油都分辨不出来。
让精神病人们相互抱团取暖实在不是一个好办法,马修比较担心的是贝特曼在巴尔的摩玩的东西不太干净,可能无意中会带累了其他人。
其他的,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