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五月。
起床的时候,窗外老树上传来了“吱哇吱哇”的蝉鸣,奋力宣布夏天的到来。
黄朗在厨房煮面,转身去冰箱取鸡蛋时,看见陶也正费力地让自己在凹陷的沙发里坐稳,一手绕到膝下托着两条腿,一手用力地拽着沙发垫。
在他感知平面以上的身体,因为发力,几乎拱成一个C,而下半的身体却软软晃晃的,完全不听使唤。
客厅的阳光很好,透过玻璃窗洒在柔软的白衬衫上,他不慌不忙地理顺被揉乱的衣角。
无论看见什么,他的眉眼总是温和的。
陶也握住下垂的脚,把它们一一摆正,再撑着膝盖坐直,总算长舒口气。
锅里的水已经煮沸了,咕噜咕噜冒着泡。
黄朗还是扶着冰箱门,迟迟没有打开。
看着眼前的爱人,毫无征兆地,他被巨大的难过吞噬了。
黄朗的心像被挖空了一样,眼泪无声地掉了出来。
他关掉火,背对着陶也快步走去厕所,把门反锁上,故意把水龙头开得很大,以此掩盖住自己的啜泣声。
黄朗还是会想起陶也曾经的模样。
那时的他会走、会跳,会在机场的到达厅洒脱地扔下行李,张开双臂奔向自己......
而现在他连坐都坐不直了。
即便如此,他也没怨过一句。
命运发什么牌,他就乖乖地接着。
夺取了他的热爱和梦想,他就放下骄傲,选个能养活自己的专业,卖命地干;夺取了他的健康,他就拖着两条瘫腿,努力地靠双手向前爬,哪怕比别人慢点、吃力点,他从没放弃,总是在努力变好一点,再变好一点点。
黄朗想,老天对他实在残忍。
走到今天,陶也身上带着的那些美好的东西,没人护着,没人捧着,都靠他自己成就自己。
温柔又坚韧,用来形容这样一颗灵魂再合适不过了。
“面煮好了,出来吃吧。”厨房传来陶也划拉锅铲的声音。
“来了。”黄朗吸吸鼻子,仰着头换了会,对着镜子再三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哭过的痕迹,才推门而出。
客厅的二手风扇别着脑袋转不过来,陶也往上用力拍了一掌,它又“咔咔”地转了起来,继续坚守工作岗位。
天气热了,黄朗又穿上了熟悉的灰背心。
相比起去年,他肉眼可见地掉肉了,手臂的围度小了,肌肉的走向变得修长,看起来更高了,虽然肤色还是健康地小麦色,整个人多了几分书卷气。
陶也抬头看着,突然觉得,他好像真的长高了,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你有多高?”陶也坐在轮椅上,问道。
“1米8出头?”黄朗答道,他没正规体检过。上次还是两年前在街边免费测身高体重那种机子测的。
“我应该比你矮这么多。”黄朗比划一下,以前和陶也并排走时,他有偷摸观察过,大概就差这么多,“你多高?”
“我1米3啊。”陶也脱口而出,笑得没心没肺那样。
“陶也!”黄朗特不乐意听他这样说,故意装凶瞪他。
“186。”陶也这回不逗他了,老实答道。
这个身高在他们那算高的,往地铁上一站,几乎能看到所有人头顶。
“那我应该有181、182!”黄朗呲牙乐道,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应该不止。”陶也又看了他两眼,认真思考。
“那量量呗。”黄朗笑嘻嘻说,眨巴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怎么量……”还没等陶也问完,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提了一下,腾空而起。
地面越来越远,黄朗那张呲牙直乐的脸离他越来越近。
谁知那小子没抱稳,突然,陶也的身体直直往下坠,他的手慌乱在空中抓了一下,揪了某个不该揪的东西,跌坐回轮椅。
“啊~”黄朗没忍住,这声足够销魂,尾音都抖出波浪了。
他双手捂胸,分明痛得皱眉,嘴角却不忘欠欠地勾起笑容,不要脸地往陶也面前凑,故意怪声怪调问:“手摸哪儿呢?也哥。”
好啊,孩子大了,浪得没边了。陶也看着他笑。
只是黄朗不知道,他惹错人了。
下面坐着这位看着漂漂亮亮的,实际可没什么干净心眼。
“疼吗?哥给你揉揉。”他轻声细语哄着,双手却勾住黄朗的脖子借力,整个人虚虚站起,没骨头似的往他身上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