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趟天津,我可算知道‘水深火热’这几个字是怎么来的了。兄弟,你恐怕无法想象我经历了什么,但都过去了。我与那女人只见过两次,她就上赶着要替我生儿育女,你说可不可笑。我的好父亲,一直认为我顽劣,听了表哥教唆,说就该找个人管管我,先成家后立业,娶妻让我收收性子。表哥以为我不知道,那女人其实根本不喜欢我,她不过是安插在我身旁的眼线罢了,她主动凑上来,混入我龚家,也是为了跟表哥里应外合,图谋我家业。”龚仁平静地说着,脸上却流露出愤恨。
“八哥,所以你是,将计就计?”纪友之后背一阵发凉。
龚仁点点头又摇摇头:“起初,我只是想试探表哥,但在天津的日子,我似乎发现,龚家在外的产业已经多半在他手里。可父亲不信我,我不能当无头苍蝇横冲直撞,现在,还不是时候。”
“八哥,你去一趟天津,倒是稳重了不少。”纪友之也跟着点头。
龚仁失笑:“我混迹玩乐场多年,不做事,不代表不识人。我知道,我平日里是风流了些,但你不能认为我糊涂。”
“没这意思。毕竟,聪明人只跟聪明人做朋友。”纪友之打趣道。
“绕了一圈,敢情你是在夸自己。”龚仁捶了纪友之一拳。
“不过八哥,你难不成真要跟那女人订婚?”纪友之很认真地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还有三个月,不着急。”龚仁笑。
“才夸你稳重。不经夸。”纪友之撇了撇嘴,有些无语。
龚仁瘫在沙发上:“炮仗,三个月,够做很多事了。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看白茹跳舞,以后没有龚少爷,只有龚老板。”
“你认真的?!”纪友之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龚仁眯着眼睛点头。
“你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纪友之问。
龚仁闭着眼睛不回答。过了许久,才开口道:“走吧,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又是一个不眠夜,纪友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而龚仁的话久久萦绕在他耳旁。他好像已经习惯了龚仁的随心所欲,那样说走就走的快意,似乎已经在哪里消失了。这场看不清胜负的赌局里,龚仁心底似乎给自己下了注,而刻意让其他人避开赌局里的“刀光剑影”。他猜不到龚仁下的注是什么,连带影子也没有半分。但他看着龚仁涉险,心底总有隐隐的不安。
难道龚仁真的会娶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女人?要是真娶了,他以后该如何自处?而那手伸到各处的表哥,到底已经将龚家产业私吞到了何种地步?龚仁虽善交际,但对生意之事一窍不通,他如何应对城府颇深的表哥?
看龚仁的样子,他心中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纪友之觉得自己该相信龚仁应对自如的能力,但他并未见过龚仁的表哥,无法想象出他们针锋相对又暗流涌动的场景。龚仁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但他似乎做不到视若无睹。他甚至已经开始未雨绸缪,若龚仁真的身陷囹圄那一天,他该不该求大哥帮忙,亦或者请童家伸出援手,连带着报社他也一并想到了,他该不该找机会曝光表哥的无耻行径,将他“公开处刑”……可他眼下,什么都不能做。
原来有一天,他们从被人一眼看穿的白纸,也会变成混在旧报纸里的标点符号,让人难辨。
许是饮酒的缘故,他的头,愈发的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