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秦忠步履生风,走的飞快,他出来有小半天了,也不知道阿南这会儿怎么样了,伤势有没有恶化,沈铎那厮有没有再派人为难。越惦记越焦急,恨不得长对翅膀飞回去。
赫连仍是不紧不慢的,秦忠也不好催促,毕竟他肯答应出手相救也是借了石头的光,所以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并没有节省多少时间。
毕竟是军营,女人和孩子不方便进出,尤其是阿柳,早前就被沈铎那厮惦记过,再经上回那么一闹,怕是已被记恨上了,况且沈铎那厮与阿南不对付,这回下那么重的手,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公报私仇了,万一再因此牵连阿柳,阿南更是于心难安了。至于石头,尽管积极,对军营满怀期待,但还是被无情打发到了营门口等着。石头因此气了好一会儿,秦忠笨嘴拙舌地哄了老半天,说了一堆军营的坏话。石头不为所动,最后甩过头去,故作冷傲道:“我只是想看傻……那根木头死了没有。”
秦忠蹲下身,摸了摸石头的发顶,不知是在安抚他,还是在安慰自己,低声喃喃了一句,“放心吧,她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死的。”
赫连那一身太过扎眼,乔装了一番才蒙混过关。赫连穿着那身陌生的衣物,颇有些不自在,好在秦忠还算心细,解释道:“委屈先生了,不过这布料虽然是旧的,但衣服是新做的,没人穿过的。”
赫连局促,倒也不全是因为一件衣服,进入军营,身边经过的都是穿着大玥盔甲的士兵。他在泗水城停留了半年之久,经历了大大小小数十场生死之战,见过玥兵也见过屿军,可他头一遭有这种身临其境的压迫感,仿佛他走进了不是军营,而是战场。
阿南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赫连看着她背上纵横交错凸起,甚至有些溃烂的伤痕,锁紧了眉头。
秦忠见他一脸的凝重,更是慌了,急声道:“先生,阿南她……还有救吗?”
赫连转向秦忠,眼神里带着冰冷的责备,“算他命硬,生生地挨了过去,再迟一步,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秦忠羞愧道:“先生有所不知,庵炉里都是沈铎那厮安插的眼线,我实在是怕他们在药里做什么手脚,所以这些天一直不敢用庵炉的药,都是自己寻的药煎煮的,也没办法对症下药了,这才耽搁了。”
赫连摆了摆手,面无表情道:“我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不感兴趣。至于他,我只能尽力一试,救的过来,救不过来,全凭他自己的造化了。”
闻言,秦忠也不好再多嘴了,退到一旁。昏迷之中的阿南似是听见了动静,神情激动,低喊着:“阿爹……阿爹……你不要走……”
赫连立在榻前,若有所思地怔了怔,随即抬起她的手臂诊脉。睡梦中的阿南仿佛身处巨浪漩涡中抓住救命浮木一般,突然反手攥住赫连的手,力道大的像是把他捏碎,嘴里乱八七糟地叫道:“阿爹阿爹……三哥……延廷哥哥……你们要去哪里,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阿南害怕……”
赫连看着那只被紧握的手,低头冷哼了一声,“想不到你惦记的人还挺多的。”
一旁的秦忠有些无语,既担心阿南的伤势,又怕阿南再胡言乱语说漏了身份,赶紧上前掰开阿南的手,又搬来木凳,请赫连坐下,恭敬道:“她大约是病糊涂了,先生勿怪。”
赫连略微调整了下坐姿,随后垂下眼帘,食指中指并拢,指腹搭在阿南的脉搏上,只按触了两下,突然睁大眼睛,又看了一眼趴卧在床的阿南,神情变幻莫测。
秦忠以为阿南病情起了变故,急忙问道:“先生,是不是阿南……”
赫连‘腾’地站起身,看向秦忠,双目含怒,呵斥道:“大玥历法明文规定女子不得从军,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女扮男装混入军营扰乱军纪,是欺君株连九族的大罪,你们真是胆大包天。”
秦忠一直都加倍的谨慎小心,可千算万算竟忘了这茬,他是大夫,男女的脉络有异,他一搭便知。事到如今,秦忠多说无益,辩解亦是无用,只“扑通”地跪下,哀求道:“先生恕罪,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出此下策,还请先生就看在她拼死解困泗水城,免遭敌军铁蹄蹂躏,救她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