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框染上了腥红火光,倒映在他们眼中。
绝望,悔恨,罪恶感,交织成了一张大网,把人捆了进去,无处可逃。
白夏简直不敢去看陆和衍的脸,他无法想像要怎么让陆和衍接受这个事实。
陆和衍双眼一黑,失去意识,倒在了座椅上。
声音包裹在温润的水里,恍恍惚惚的沉浮,貌似有什么传来,但他听不清,也摸不着。断断续续的音节刺激着他的鼓膜,脑内像跑马灯一般,闪过无数个跟塞西尔有关的画面。
刚认识时,他满是血倒在地上,六年来的点点滴滴,像跑马灯一般闪过,开心、温暖、悲伤、生气,组成了无数回忆。紧接着,画面停格在小树林前,“滴”一声,随之而来的爆炸声,猛地火光四起。
遥控器……害死了他,我杀了他。
要不是因为我,他不会死。若我没到处惹事,是不是我们都能一起逃出去了?是不是守卫人数也不会那么多了?是不是也不会爆炸?
自责和罪恶感如潮水般袭来,箍紧了心脏,他歇斯底里的想发泄。他挣扎,他逃跑,他被海水打溼,又被捞了起来。荆棘自心中而生,失控般生长,刺进了骨髓,痛到麻木,没有了知觉。
陆和衍双眼空洞,喃喃道:“让我死了算了。”
若死了便解脱了。
“患者状况极度不稳定,镇定剂呢!快拿镇定剂过来!”
陆和衍隐约听到白夏的声音,声嘶力竭,带着哭腔的悲鸣:“塞叔叔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你的命,你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懂吗!你如果懂了就快点醒来!”
若隐若现,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轻飘飘的入了他的耳。
陆和衍脑部一阵钝痛,他感觉周围一直在下坠——坠入无尽黑暗之中,他一身的光芒,被尽数敛去,没了灵魂,只剩空壳。
陆和衍睁开双眼时,光线有些刺眼,想拿手遮下,却发现身上被束缚带绑了起来,多次挣扎都无果。
他发出不小的动静,惊醒了一旁的白夏。他看起来比在孤星时更加憔悴,双眼布满血丝,脸上气色很不好。
陆和衍一阵鼻酸,看着白夏疲累的样子,感到有些动容。
“小陆哥哥!”白夏开心的露出绚烂的笑容,又想到应该先叫人,就急急忙忙的跑去叫医生。
陆和衍恍若隔世,孤星上可没有如此干净的医院。纯白色的棉被,带着消毒水的味道,窗外传来鸟叫声,还有枝繁叶茂的树木。天空不再是混浊的灰色,明亮又皎洁。
医生做了些检查,却始终不肯拆掉束缚带。
“不能拆掉吗?”陆和衍无奈的动了动自己的手,完全拿不出来。
医生和他相视无言。
白夏只好开口道:“你在陷入昏迷的时候,一直想办法勒住自己的脖子,或是攻击自己,我们实在没办法,只能绑住。”
言下之意是,怕你想不开自剜,只能先绑住。
陆和衍懂了他们的苦心,潜意识的他可能已经死几百次了。他苦笑后摇头叹了口气:“我没有想自杀的意思,我的命是用我爸的命换来的,我不会随意糟蹋。”
白夏眼眶一阵酸涩,陆和衍苍白消瘦的脸蛋,像是逐渐萧瑟的树木,失去了生意。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怎么可能还继续绑着,陆和衍绝不可能拿塞西尔的事说笑。
解开之后,陆和衍一阵轻松,活动了僵硬的肩膀,发出了关节的咔咔声。
费尔南德赶来后,不说一语,直接丢给陆和衍一个包装粗糙的礼物盒。陆和衍不明所以,盒子拆开后,发现是一个做工精致的弔坠,散发着金属光泽。配戴在脖子上时,只是普通的饰品,但只要点开按钮,便能化为一把光刃,在危机时刻保护自己。
盒子里面还有张小卡,用歪七扭八的字迹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