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谢辰阳及时赶到,以她的身手要躲过致命一击不在话下,可要击退怕是不易,更勿论进入里屋诊治病患了。
原以为这曹奉是仗着自己村长的身份和满院子的护卫才如此咄咄逼人,没想到真正的高手竟是他这位老母亲。方才曹老夫人出手之时,所有人的脸色都不见惊疑,显然都对她的身手知情。
有着这样好的武功,这位曹老夫人年轻时在江湖上恐怕都称得上是名头不小的女侠,这般人物是怎么来到这曹禾村的?
曹奉虽凶悍,却十分在意自己的孝子形象,手上一刻不停地给老夫人的背摩挲顺气,嘴上对着闻非和谢辰阳破口怒骂。
“你们到底是哪来的二流子,闯入我曹家大院,意图玷污女眷清白,现在还出手伤我母亲,还有天理吗?!”他猛地转头望向身后的人群,指着曹阿伯怒吼道,“曹宽,你是故意把这俩人带进村的,专程要与我作对是吧?!”
曹阿伯隐匿在众人之后,根本不想搭理曹奉,他留在这里原本只想看曹奉父子的笑话,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沟壑纵横的脸上都多了几分轻蔑的笑意。
那边厢曹家人吵吵嚷嚷,这边的谢辰阳可不乐意对方乱给自己扣帽子。
他轻笑一声,掰着长指说道:“第一,我可不是闯进来的,方才我在大门外恭敬地敲了门,只是看无人答应,心想这地方待客如此热情,所以光明正大走进来;第二,方才众目睽睽之下,是这位老夫人对我朋友动手,我可是为了救人才舍身襄助,谁知道你们家的手杖用料这么差,碰一下就碎了。”
谢辰阳说着,漫不经心地拍拍手,将粘在掌心的木屑通通拍掉,矜贵气度配上散漫欠揍的语气,恍惚间闻非好像又看到那个在天香楼捣乱的公子哥。
“第三,”谢辰阳敛起神色,“大夫行医救人本就是天职,你们阻碍他,可谓草菅人命;如今还光天化日持凶袭击,可谓蓄意谋杀;方才我经过村中公廨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街上百姓均以你曹村长马首是瞻,有悖大晟官制,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有几个脑袋,敢这般目无法纪!”
谢辰阳平日里虽然总爱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正经起来身上那股慑人的压迫感却让人不禁生出一丝臣服之心。
然而除了曹奉等少数几人面上有几分疑惧以外,大部分人仅仅是被谢辰阳的气势所慑,对他所说的话却是不知所以。忽的一个胆子大的站出来,高呼道:“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插手我们曹禾村的事情!”
“别跟他们废话了,你先撑着,我进去看看。”
闻非实在再跟这群不可理喻的家伙多作纠缠,她给谢辰阳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要再次奔向里屋,不曾想一个身影竟快她一步拦在了门前。
“这是我曹家内宅,你不经允准就闯进来,如今更是想要冲进我夫人的闺房,究竟有何居心!”
闻非还在思索着那盆不对劲的血水,本以为是曹奉命人来抓自己,没想到一抬头竟对上了曹奇那张病态的脸。
曹奇瘦削的手掌青筋暴起,脸颊因为奔跑而泛起了不自然的微红。
此时包括曹奉在内的人都被谢辰阳挡了个严实,真正拦在曹少夫人门前的只有羸弱的曹奇一人,闻非翻了个白眼,正准备打晕此人强闯,后方人群却蓦地此起彼伏地发出倒吸凉气的簌簌声。
就连正对着闻非的曹奇都猛地瞪大双眼,两股战战,膝盖一弯缓缓跪倒在地。
闻非愕然,转头向人群后方望去,只见一个身披月白锦袍的身影款款而来,徐步缓行,可每前行一步便会有一排人在那人跟前恭敬下跪,就连一脸不屑的曹阿伯都咬咬牙,寻了个角落悄声单膝下跪。
那人身量不高,虽有长袍遮挡,却依旧能看出瘦骨伶仃,看上去应该是个年轻女郎。
白袍女郎仿若走在自己家一样,闲庭信步,只在经过曹老夫人时偏头睨了一眼,便直直走到闻非和谢辰阳身前约莫一丈的位置站定,嫣红的嘴唇勾起微笑。
可闻非和谢辰阳的脸色却在这女郎进来那一刻开始变得极为冷冽,他们冷冷盯着这女郎脸上唯一且遮挡了大半张脸的装饰品。
那是一张雕工精细但纹饰奇诡的饕餮面具。
闻非全身紧绷,如临大敌。
倒不是这女郎身上有多强的杀意,只是她几天前才领教完这饕餮面具背后的阴狠,如今刚从幽河里爬上来的她除了一身血肉以外,完全没有可以抵御游鱼舫毒物的东西,而谢辰阳武功虽高、身上也是重伤未愈,两相衡量之下他们的胜算并不高。
罢了,反正银针都没了,不如给松针加点“料”。
闻非这般想着,悄然摸向袖中仅余的几枚松针叶,正要刺破自己的指尖,忽的听见白衣女郎莞尔一笑。
“今日这曹家大宅好生热闹,还来了新客人,曹村长不给我介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