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也不知经历什么,满手满身都是斑驳血迹,眼神里全是惊慌失措,连声音都在颤抖。
众人看到这么个“血人”均是一怔,闹哄哄的厅堂陡然安静下来。
闻非皱眉望向那侍女,发现她身上的血迹并非单纯沾染上去的,周围明显有些喷溅的痕迹,心下一紧,拨开众人,仿佛化身一道白光猛地朝后院方向劈去。
眼看一个方才还身处争论中心的陌生来客忽的消失,曹奉最先反应过来,朝着满屋子呆滞的护卫怒吼。
“还愣着干什么!外男硬闯,还不速速拿下!”
这曹府外头的装饰虽都是北陀风貌,可里头的院落进退却与大晟民居没什么区别,也不知这曹家先祖当初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此铺排。
闻非仔细辨认着哭喊声和血腥气的来源,几息之间便锁定了曹少夫人所在的方向。
她加快脚步向后院奔去,一路上遇到的女使婆子无一不用惊疑的目光盯着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陌生“男子”,但闻非的身形太快,总在她们反应过来之前就消失在原地。
闻非越往里走,遇到的仆从们神色越是慌张,直到走到后院深处一个破旧低矮的小房子前,空气中浓郁至极的血腥和花草香料混合而成的浑浊气味无一不在宣告着,她找对了地方。
“诶,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一位稳婆打扮的妇人刚好端着一盆血水从屋内走出来,看到闻非站在门外,顿时起疑,大声质问道。
闻非垂眸瞥了一眼稳婆手里的水盆,只见那猩红血水中还莫名浮着几丝黑紫色,她暗道不好,抬腿正要冲进房中,却在迈开步子的一瞬忽的想起自己还是男装打扮,就在这犹豫的瞬间,一阵寒意猛地袭向她后心。
她脚步一转,整个身体弯向一侧,躺在她袖中的数枚松针顺势而发。然而回应她的并非某个人的痛哼,而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奇怪声音,宛如一摞陈年老纸被强力揉捏成团的闷响。
她起身一看,一根精细非常的乌木手杖堪堪停在距离她后脑不到一臂的距离,侧面深深嵌入了好几枚松针,雕刻精巧的柱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捏住,一半都碎成了渣,从那大手的指缝间不住掉落。
闻非看清大手的主人,惊得双目圆瞪。
“谢……你怎么来了?”
谢辰阳瞥了她一眼,用只有闻非能听见的声音回道:“要是我不来,恐怕闻大夫的小脑袋瓜真是要变得‘玲珑剔透’了。”
只见谢辰阳双腿微分,侧身拦在闻非跟前负手而立,神情冷淡地扫视着众人。
这家伙昨夜还烧得满脸通红,怎的这会就跟个没事人似的了,难不成军中将帅的恢复能力真的异于常人?
闻非皱眉打量着谢辰阳,观他脸色如常,应是已经退烧,便又垂眸查看他的伤腿。此人乍一眼气势逼人,可只有闻非能看出来,谢辰阳的右脚实际上只有脚尖点地,大腿正微微发颤,显然仍处于断骨剧痛之中。
也不知道谢辰阳是何时醒来,又是如何得知闻非正处于曹家大宅之中的,竟来得这样及时,恰好为闻非挡下了一击。
闻非感觉心脏莫名牵扯了一下,下意识皱眉道:“你的伤还没好,为什么这样胡来?即便你不来,这群人也近不了我的身。”
“原来闻大夫还记得有个我躺在病床上啊,我还以为你把我卖了呢。”谢辰阳歪头瞥了她一眼,眼底浮现闻非最熟悉的调笑。天知道他独自一人在曹阿伯家中醒来时脑子里闪过多少骇人的设想。
“别忘了,我为了就你伤重至此,闻大夫可不能抛下我,自己又闷头撞墙去了。”
不是,谁撞墙了?
闻非磨了磨牙,正要把谢辰阳推到一边,那乌木手杖的主人倒是先动了。
只见那位看上去老态龙钟,坐在堂上困倦不已的曹老夫人竟这般身手敏捷,一出手就是死招,乌木手杖一个旋扭从谢辰阳的掌心脱离,破空而下再次袭向旁边的闻非。
谢辰阳虽说腿伤未愈,可对付这种拳脚功夫不在话下,他长臂一挥,带着闻非轻松躲过曹老夫人的致命一击,那乌木手杖紧贴着他的后背劈下,他冷哼一声,侧身的同时左臂向后一揽,坚实的小臂肌肉与手杖猛地撞到一起。
乌木手杖应声而裂,强烈的震动沿着木柄节节上升,汇聚到曹老夫人手中倏然炸开,稀碎的木屑将她的掌心划出道道血痕,老夫人也支撑不住后退了好几步,最后跌到曹奉怀中才堪堪停住。
闻非站定身形,回头望向那位还在大喘气的曹老夫人,眼神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