缰绳已经从木门上解下来,猎风怀里揣了俩包子立在门口,正给白马顺毛。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猎风只看到苍浪眼下乌青。
“主子,”他把缰绳递过去,“丛云说宫里传了消息,让您巳时进宫面圣。”
苍浪翻身上马,抬头看了眼渐渐明朗的天色,道:“半夜还在处理这桩案子,是挺忙的。”
魏熙敢直接把人带走,那想必早就安排好主审官了,他实际要审的,怕是远不止杀妾一案。
正待走时,猎风掏出方才买的包子,“主子,要不要先垫垫?”
苍浪偏过头看向院内,木门虚掩,留出一条缝。
裴绪换了官袍,立在屋门前,也在透过缝隙看向这边。
猎风跟着苍浪回头一瞥,嗯...他好像也没睡。
“先伺候好裴大人吧。”苍浪收回眼神,马鞭一甩,往北衙去。
与此同时,门内传来一声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声音。
“不必,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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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边候了许久,苍浪听到内殿的咳嗽,他一眼扫过门前的林玉衡,同赵云时一并入内。
屏风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远在数尺之外就须得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才不至于漏掉。
“赵阙一案,已经呈了供状上来,咳,咳咳......”
皇帝侧坐在榻上,缓缓挺直腰身,他刚想说话又止住,拿起参茶压下咳嗽。
贵妃在一旁帮他顺气。
供状散落在榻上,王中尉在一旁接过的同时,也顺着话往下说。
“其妾原氏品行不端,投湖自戕。赵尚书关了两日,再拖下去难免有渎职之嫌。想来他也吃了不少苦,有劳两位往刑部走一趟,务必仔细。待赵尚书回府后沐浴清洗后,即刻入宫面圣。”
出来时临近晌午,少有的晴日。
二人大步出宫,各自上马,一时间都立在宫门前,眼神对上片刻。
赵云时的神情也颇有“一言难尽”的味道,他抹了把刚长出的胡茬,说:“重臣呐。”
赵云时跟苍浪的身份差不了多少,同样是关外藩镇留在玉京的族中子弟。不过家族底子薄许多,赵氏在南海还能算个大户人家,在玉京,分量就差远了。
这出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更遑论赵云时是被魏熙提拔上来。夹在中间,常常纠结。
苍浪瞅着他,悠悠笑道:“早知户部是这么好的职,当初我回京谢恩时,也该提一嘴。”
赵云时哭笑不得,摇了摇头。
两人这才朝刑部去。
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无非是把赵阙看好了,可别让什么人半路出来自主行刑,苍浪心中自然清楚。
国库想省银子的时候,少不了要找赵氏“捐”上一些军费出来。
赵阙虽说是被关在刑部,照旧好吃好喝伺候着,只是出大牢时,急的路都走不稳当。
因着旨意,苍浪不得不跟赵云时一道,在赵府守了他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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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后偏殿里,裴绪和姜枫两个伤残正在给贵妃的襦裙熏香。
静神香丝丝缕缕从香炉中蜿蜒而上,阳光透过窗纸,青烟袅袅腾空盘旋。
阁间的白鹦鹉被挪了过来,脚上仍旧没拴链子,但它今日似乎有些低迷,立在杆上一动不动,只是眨眨眼睛。
裴绪给姜枫甩了个眼神,低声问道:“是不是生病了?”
“谁嗓子坏了都会不舒服吧。”姜枫笑起来像是肚里存了几斤坏水。
“哎。”裴绪明白过来,莫名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是在叹王中尉蠢还是觉得鹦鹉可怜。
鹦鹉是王中尉从西山寻来的,可通人言,难得是难得。不过裴绪时常见不到这只鹦鹉,也不知会不会“偶然”跑到王中尉那儿去。
小食槽填满精米,裴绪伸出手指蹭了几下鹦鹉头上的羽毛。
阁间内再议宫中事,林玉衡守在门外,他们两个也该下值了。
从英芝殿回内侍省,两人一路无话。
直至到了值房,姜枫挥去旁人后,才突然问:“他是不是找到师兄了?可有让师兄难堪?”
“回去路上被截住了。”裴绪那只带伤的手掌张张合合,他似乎是在感受愈合的痕迹。
“果然!昨儿夜里给你送药去,我瞧你门前那匹白马,眼熟得很呢。”姜枫边煮茶边说,“嘶,怪不得师父说对这人得留个心眼,我原先还以为他跟谢琮差不多呢。”
茶壶盖子扑腾两下,沸腾的茶呜呜冒出白汽。裴绪盯着翻涌出的茶沫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