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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月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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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牛卫带刀守在殿前,烛光透过窗纸,把身影拉得很长。

裴绪捧着食盒拾阶而上,慢慢听到殿内议事之声,准确的说,是吵架。

除夔牛卫,还有几个内侍守在门前,裴绪看了一圈,还见到上回在春园碰到的倒霉蛋。

不,他自己才是那个倒霉的。

“我奉命...”

裴绪还没说完,就有内侍抢先开门。

林玉衡从另一处快步而来,迅速扫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进殿。他身后跟着的姜枫倒是慢了一步。

“是陛下的药?各位大人议事,从偏门进去。”说罢,姜枫朝裴绪甩了个眼神。

英芝殿内,鎏金莲花烛台有一人高,三扇屏风,在大殿正中围出一格小小议事堂。

近臣悉数到齐,为月贡争执不停。

汤药滚烫,裴绪隐在金线交织的江山图之后,将汤药换到食盘里,心不在焉地晾凉。

“前朝亦有战事,可月贡直至今日仍未废除,那自有它的道理!”

屏风另一侧传来王中尉的声音。

“藩镇受命于天子,自当朝贡,况且,东岭贫瘠之地,无人不晓,你们既要打仗,可从没短过粮食!”

魏熙的胡须半白,气势比不过王中尉,说话间语气却容不得置喙:“那王中尉说,现下何为重中之重?藩镇多有反骨,趁外乱时起兵造反。大化年间已有先例,又如何不教人提防?王中尉是想再领夔牛卫出兵?”

王中尉没再跟他论,只面朝殿内更深处,劝道:“陛下,月贡一旦停纳,再想收可就难了!”

谢琮的父亲,谢太傅年事已高,稳坐一旁,见天子不言,瞥了眼王中尉,由此接过话。

“崔小将军,东岭打仗的粮从未断过,陛下心系关外不假,不要借此得寸进尺。”

崔瀚也是成日跟苍浪谢琮一块吃酒赏花,他年纪不大,家书战报一时间尽数送到他手上,实在难以应付,急得要命。

“谢太傅,东岭如何,我最清楚不过,酷暑时开战,本就打得艰难!”崔瀚脸憋的通红,转头看了眼一并被拉过来的苍浪,满眼诚恳,“北溟严冬时行军也非易事,你肯定是能明白的,十四!”

这下不止谢太傅的脸色难看,屏风后的裴绪也一样。

他过来做什么?

各地藩镇中不乏世族,月贡对其意义也有所不同。

苍浪一并参与议事,其实很难正面做出决断。

一齐同宰相叫停月贡,北溟很难面对世交的各族;不停,无疑是跟自己过不去。

苍浪的确没有说话,最深处的天子也仍旧沉默,没有半分动静。

裴绪手指贴着药碗边,不停试着温度,突然的安静,让他也疑惑地朝里面望。

夏夜晚风最是清凉,英芝殿的窗却全部紧闭,轻纱、珠帘、屏风,一重又一重,把这唯一的凉爽拒之门外。

姜枫一瘸一拐绕过屏风,试着汤药,和裴绪对了一眼。

夜色渐浓,内侍将所有灯都点上。莲花烛台,红蜡堆砌,温柔却滚烫的火苗穿过屏纱,把躲在后面的众人从暗中推出来。

开口的不开口的,心中都有各自的算盘。

裴绪的侧脸照在屏风上,只有细密长睫随他扎眼时而上下。

英芝殿侍奉的宫人,或是来往或是站定,数不尽的身影映在左右两侧金屏上,犹如夜色中的魍魉。影子把人放大了数倍,任何动作都异常明显。

多年习武,苍浪眼神比寻常人毒辣得多,几乎瞬间就注意到了格外惹眼的那两个。

一个清瘦,一个跛脚。

内侍也好,宫女也好,身形多少都佝偻,这两个就是例外。筋骨舒展,身形挺拔,只微微垂首。

裴绪不动,苍浪的眼神也不动。

分神之际,堂内争执变成崔瀚一人的陈情。

“谢太傅,王中尉,粮是足够,可没有兵了啊!”崔瀚情绪激动,一时竟落下几滴泪,“东岭产玉,这些年来挖空了多少座山林,并非我崔氏不愿朝贡,战事波及,百姓家中再无男丁,连兵都需从东北道的几个藩镇借调,又何况是采矿的匠人呢!”

裴绪终于拿起汤药,越过绵延江山图,往帝榻走去。

目送那道身影离开,苍浪收回眼神,方才开口:“东岭湿热,山林多瘴气,多沼泽。仗着易守难攻的地形,才能撑这么些年。兵也好,百姓也好,死伤无数,往年间崔将军传书北溟也是常有的事,并非不愿朝贡,只是东岭目前力不能及。”

裴绪行至大殿深处,苍浪的声音小了许多,手中食盘托得极稳,棕褐色的汤药温热,一晃不晃。

两侧宫女拨开纱帐珠帘,裴绪始终俯首,跪在榻前呈上汤药。

眼前不只有一双明黄色的鞋,还有贵妃曳地的襦裙。

堂中声音断断续续,不甚清晰。

裴绪竖着耳朵,静候半晌,仍没人接过药碗,他小声提醒道:“陛下,娘娘,该用药了。”

贵妃细眉紧蹙直盯着另一处,经裴绪提醒才反应过来,端起药碗仔细吹了吹。

借此空挡,裴绪方得以见到天子真容,可着实出乎他意料。

许中使曾说陛下身子不大爽利,裴绪却没想到,登基不过数日,已然到了缠绵病榻的地步。

榻上天子双颊凹陷,虽不至形容枯槁,但还是能看出受困于病痛折磨。紧闭双眼,也不知在不在听。

一旁的贵妃倒正值青春,面容丰腴,尽态极妍,额上牡丹贴花开得正盛。

双眉之间一点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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