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不知自己身份时,曾经无比痛恨权贵草菅人命,他如同疯狂生长的野草,拼命努力,就是为了活下去。
后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世,那时的他很想去问一问,既然不想养他,又为何要生他,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的源头,只是一个道士的滑稽之语。
那道士招摇撞骗,廖廖几语,就这样决定了他的命运。
而听信谗言者,裴宿洲再度抬眸,视线隔着蒙蒙雨雾,仿佛过了二十年,他再度与她对视上了。
没有任何触动,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萧氏心猛地一跳,骤然,落下泪来。
大雨淅淅沥沥,打湿了院外的芭蕉叶,幽静的房间内,玉芙忽然醒了过来,她揉了揉额头,才发觉自己已经睡了这么久。
“有人吗?”
没过多久,兰卉将屋子里所有蜡烛点亮,玉芙反应了一瞬,突然想起来:“他去了哪里?”
“大约午后,裴大人忽然说有要事,就先离开了,吩咐奴婢好好照看娘子。”
玉芙蹙眉,立刻下地,走到点着安神香的炉子前,而后,缓缓将炉盖掀起,果不其然,这里面混杂着某种迷香,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睡的这样死。
“他有没有说去了何处?”
兰卉摇了摇头。
“娘子可是有什么疑惑?”
玉芙沉默下来,明日,就是离京的日子,他偏偏在这个关头消失,那明日他还会同她一起离开吗?
玉芙有些不确定。
这些日子,他虽然待她极好,可冥冥之中,玉芙总觉得,他隐瞒了什么。
说不上来。
也许是她多虑了。
思及此,她叹了口气,吩咐兰卉继续把安神香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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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国公府出来后,外面的雨还未停,裴宿洲刚走到门口,便看到萧随身边的内侍正在一边等着,见他出来,迎面走过来,谄笑献媚:“裴大人安好。”
裴宿洲蹙了蹙眉,淡淡“嗯”了一声。
那内侍从怀中拿出一卷圣旨,而后宣读完毕后,继续笑着道:“裴大人,圣上如今可是十分倚重您,这么晚了,还让老奴来请您入宫一遭。”
雨水嘀嗒蔓延。
巍峨的皇城笼罩在一片阴雨沉沉之中。
乾明殿,萧随漫不经心看着手中的奏折,不多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裴大人,这边请。”
裴宿洲迈步进来,恭敬道:“臣见过陛下。”
萧随掀起眼皮,绕有所思望向他,而后含笑:“来人,快给师兄赐座。”
“君臣有别,臣站着就好。”
萧随笑了笑,也没勉强,他将手中的奏折放下,缓缓来到裴宿洲身边,“听说你明日就要离京了,孤这旨意下的挺及时,恰好,西北只有程崧镇守着,你去了,正好帮孤看看。”
裴宿洲默了默,正欲说话。
萧随却接着道:“孤刚登基,政局不稳,你有从龙之功,放心,孤不会亏待你。”
“如今玉玺下落不明,孤不希望,有一天三哥会突然拿着玉玺出现,师兄,你我同宗,你应当会站在我身边吧。”
萧随似乎有所指般,目光沉沉落在他身上。
半晌后,裴宿洲才道:“陛下说笑了,臣此生只求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其余的,都与臣无关,若是有人拿臣妻之命运威胁臣,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臣定会诛杀他。”
“师兄果真是性情中人。”
萧随的目光越发淡。
“孤听闻,师兄中了情蛊,眼下陆青柏不见了,这情蛊若是无解药,师兄怕是活不了多长时间罢,何来的长相厮守。”
“我说的对么?”
萧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后眼神倏地漆黑:“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可以给你解药。”
闻言,裴宿洲眸光微动。
“三哥与裴世子下落不明,孤寝食难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
萧随说罢,蓦然转过身来。
漆黑的目光缓缓落下他身上。
“我要你帮我诛杀他们二人,否则……”他眼眸流转,轻轻道:“程将军一家,孤可就保不住了。”
“孰轻孰重,师兄应当分的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