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惊马之事在当地闹得十分厉害。

当地衙门根本应付不来这种大事，忙向上头递折子请示，但西北这么大，消息传到将军府最快也得好几天。

在这等待的日子里，县衙本想着暂时控住场面，有什么决策都等上面来人了再听凭调遣，免得自己胡乱做主，得罪了人。怎知近日正好有将军府的几位官员在地方视察，这当中有位幕僚对此事格外关心，竟连夜赶来协助查案。

这下来了外人，县衙也不好意思毫无作为，只能慌忙地把各方人召集起来，草草升了公堂。

说起那位幕僚，西北的官员们大多没与之打过交道，只知道他姓陆名昀，年纪尚轻，似乎是旧京人士。

两年前，此人毛遂自荐投奔到西北大将军帐下，成了将军府一位门生。此人平日不显山不露水，更称不上什么才华横溢，但不知为何，偏偏很得沈将军偏爱。先是让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知州亲自带他学习政务，后来见他有了经验，越发寄予厚望，屡次把新政要务交给他负责。

不过此人也算争气，两年来勤勤恳恳，几乎称得上废寝忘食，协助几位老知州，吸取旧太子的失败教训，把律法条令加以改良，好歹是在西北顺顺利利推行了下去。直到今年开春，西北的产粮数十年来头一次能自给自足，今年风调雨顺是一方面，主要还是要归功于这越发完善周到的新政策。

陆昀到达县衙的时候，众人见他竟还是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诧异之余，不禁有些心里没底——这么年轻，能料理得了这样的大纠纷么？

但毕竟是将军府的幕僚，自然不敢多说闲话，恭恭敬敬把人迎进县衙，拱手陪笑。

“啊啊！陆公子！久仰久仰！”

老县衙驼着背，整个人弯折了四五节，几乎要躬到地上：“大将军身边的红人儿啊，自从您协助处理新政，成效显著，整个西北都为之赞颂呢！今日一见，却想不到公子如此年轻，真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不敢当！不敢当。”

那陆昀经不起吹捧，早已面红耳赤，双手摆得像拨浪鼓。他虽样貌年轻，但举止谦逊诚恳，不禁叫人觉得十分舒服，“这都是沈将军和几位老知州的功劳，晚辈不过尽些跑腿效命的力气罢了。”

“陆公子过谦了。”

一阵寒暄过后，那老县丞往后瞄一眼，却见陆昀只身前来，心中不禁泛起疑虑。等入了堂内，终于忍不住凑上去悄声问：“只是……只是容下官冒昧一问，不知是不是沈将军私下派公子前来调查？”

“大人误会了，”陆昀忙道：“晚辈乃是自愿前来，并未告知他人。沈将军日理万机，晚辈受他知遇之恩，总想尽力为他分忧些。正巧这几日在附近办事，便自作主张赶来了。”

县丞摸着胡子点点头，表示一百个理解。心下却暗自松了口气——既然不是沈穆派来的人，那接下来的公堂，也就不用太较真，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再有天大的事儿，也等上面的人料理去吧。

说话间，便将其引入了公堂内，招呼他在一旁落座。此时县衙已经召来了事发的各方人，县衙外头也挤满了围观看热闹的百姓。

却见那陆公子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个随行小吏，长得瘦小精瘦，两撮小胡子，眼珠子倒是滴溜溜亮，一路东瞧西看的，入了公堂，看到外头密密麻麻站满了经商的胡人，一个个卷毛大胡子，不禁暗中捂嘴，凑到陆昀耳边有说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