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侯建每天都会来大理寺转一圈。胡志全也还算配合,也准许他带些东西,只不过每次探监的时间都只能固定在午饭后未时一刻,只准他把东西递进去,简单说几句话就走。
虽然楚玉离没给他好脸色,但他却是个难得的好脾气,总是变着花样的给他带些小物件,有时候是一束花,有时候是本闲书,或者糕点。把东西放在桌案上,也会絮絮叨叨跟他说几句话,虽然楚玉离基本没回应过他几个字。他今天下去去看,楚玉离似乎不再咳嗽了,也没有发烧,只是精神依旧不太好,不过想来没有大碍,便放心离开了。
刚出大理寺,就看见外头有个人影,正是张忠祥。
“呦,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他怎么样?”张忠祥蹲在大门外的石狮子后头,像个准备踩点行窃的贼。
“挺好的啊。”
“放屁。”张忠祥说,“我刚刚得到的消息,你知道那个扬州来的特使是谁吗?”
“谁?”
“闫瑞!”
“之前武德司那个?”侯建惊道。
“是,你也知道,他那只手是谁给砍掉的。”张忠祥道,“他这回来京城,估计就是冲着报仇来的,你想想,他呆在大理寺牢里,日子能好过吗?”
听了这话,侯建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又摇头道:“不可能,我天天去看他,他都挺好的,没什么伤,也没跟我说过有人把他怎么样啊。”
“他那闷葫芦的性子,哪里会主动开口。”张忠祥道,“我总觉得不放心,还是亲自看看为好。”
“您打算怎么做?”
张忠祥早有准备,四周张望,确保四下没人,才掏出一个腰牌,“我已经让我手下打通了关系,每天早上辰时二刻会有人按时进去大理寺里送饭,这是腰牌,你偷偷扮成送饭的差役,去看看他到底什么情况。”
侯建点头道:“也好。其实我也觉得他这几天脸色越来越差,也不知是什么缘由。”
说罢,忽然想起什么,指了指自己颧骨,摇头道:“不成不成,我脸上有刺字,太扎眼了,人家一下就能认出来,还是另外找个人假扮吧。”
张忠祥道:“我瞧着也就你脑子活道些,让其他人干这事,我不太放心。”
“还再就找不出人了么?”
张忠祥想了想,道:“罢了,老子亲自上阵吧。”
侯建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对他这么上心了?”
“别提了,沈柏安那没良心的,拍拍屁股就去西北了,把人家一个人留在狱里不管不顾,活该他一把年纪了还打光棍!事到如今,我这做兄弟的总不能做事不管吧?”
“……”侯建忍不住维护他们家主子的面子,道,“我们家将军吧只是比较内敛,其实每天都在问他的情况那字里行间的我瞧着呀担心的不得了。只可惜胡志全看得紧,我也不能经常去看他。不过话说回来,您进去可得小心些,里头守卫严密着呢,一旦被发现了,可是插翅难逃。”
张忠祥道:“老子还要逃?老子堂堂一个御史大夫,那叫微服私访,深入调查内幕!整个朝廷的行迹我们御史台都有权力干涉监察,你懂不懂?”
“懂懂懂懂懂……”
张忠祥这人他可有所耳闻,少年时是个出了名的纨绔,科举没考上,后来仗着自己祖上的功绩,白捞了个御史台的职位,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后来也不知怎的平步青云当上了御史大夫,这下子飘的不得了,整天把“我们御史台”挂在嘴边。也不打听打听御史台现在的风评烂成什么样了!真好意思在那里掰扯!
不过张忠祥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他非常仗义,爱多管闲事,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他都爱插个手。侯建也希望他明日能再去看一看楚玉离,弄清楚到底怎么个情况。
第二天一大早张忠祥屈尊扮成了差役的模样,还特地贴了两撮小胡子来让他的气质更猥琐一点,他半弓着腰,拿着假冒的腰牌,端着竹盒,大摇大摆进了大理寺狱。
他可没心思给其他人白白送饭,进去立刻把其他囚犯的饭桶扔到角落里,只带了楚玉离那一份,直奔最里头的内监。
这里头光线可真差,又潮又冷,待久了只怕骨头都能僵了吧?哎呦,果然跟御史台的大牢没法比,瞧这铁栅栏,锈成什么样了,全结了蜘蛛网,也不派人来修一修打扫打扫,瞧瞧大理寺这几年的穷样,这么寒碜?
还有,这牢里怎么这么弯弯绕?左一道墙右一条路,跟迷宫似的。
张忠祥绕来绕去,差点迷了路,提着饭桶东奔西跑,胳膊都快拎断了,最后终于跟着换班的狱卒到了最里间。
“送饭的送饭的,不好意思来晚了。”张忠祥掏出腰牌,抹了把汗。
狱卒早饿得肚子咕咕叫,咒骂道:“迟了一刻钟了,你磨磨唧唧的干啥呢?”
“不好意思啊,刚才走岔路了。”张忠祥点头哈腰笑了笑。
“走岔路?怎么不把你给蠢死呢?”
张忠祥额上青筋蹦了几下,心里恶狠狠道:你张哥屈尊给你送饭,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妈的嚷嚷什么?
他提着桶,先把几名狱卒的饭菜拿出来摆好,这才掏出一个特质的饭盒,是给楚玉离送的。
狱卒瞟了一眼,他们吃的是清汤寡水,里头那位却是四菜一汤,大鱼大肉的,伙食不是一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