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善道:“你还不明白么?事已至此,若你我夺不下京城,回到西北,只怕是死也无葬身之地!“
“你——”
乌善缓缓道:“那十二箱火药,满打满算,一箱二十发,一发炸死五十人,满打满算也就牺牲一万人,以一万人的代价换取夺关之功绩,你有什么可肉疼的?”
说到此处,他蹲了一顿,冷哂道:“左不过,我让我乌山部落的人先走,你只管做缩头乌龟罢了!”
右翼统领道:“放你娘的屁,老子何时说过怕死了,我部落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既然能死得其所,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当即便召集好六万大军,风风火火地攻了进去。
走到莫约百丈之外,却见原先紧闭的护城河已经的吊桥已被放下,心中一跳觉得有蹊跷,不待反应,头顶已铺天盖地射来箭雨,噼里啪啦朝大军射来。
乌善大喊一声摆阵,士兵们手持盾牌将数万人像蚂蚁建宫一般层层叠叠围成了个铁球。
沈穆早有准备,身后三千骑兵两人一组,一人掌马车,一人将颀长的木栅捅进遁甲的缝隙里。那铁壳郎里头惨叫声一片,甲阵竟不攻自破。
乌善被护在盾阵最中央,勒马而立,看着沈穆只带着寥寥数千人,眼中闪过惊愕之色:“带着这么点人就敢出城迎战,你倒是嫌命太长了么?”
两人在马背上遥遥相对,乌善抬手示意大军停下,在六万铁骑的压迫之下,沈穆这边的两千骑兵显得实在势单力簿。
沈穆勒马伫立,朝面前的死对头缓缓道:“乌善,咱们也斗了这么多年了,去年那一仗你总觉得我赢得侥幸,难道今日就不想与我一决高下吗?”
乌善没吭声,心中暗道:“守军只剩下两千人,就算藏着火药,威力毕竟有限,他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更何况若不擒住守军主帅,就算攻下京城,也不足以威慑城中百姓。”
当下便抽刀弃鞘,哈哈笑道:“好,你既开口了,我便给你这个机会!我只带两千骑兵,你我京郊河畔决一胜负,我定不叫你做冤死鬼。”
乌善十分谨慎,心知城中至少还有十二箱威力巨大的□□,因此下令大军行进在地势地势开阔的护城河外,大军分散开来,遭遇炮火袭击时也能迅速散开躲避。等他成功擒获了沈穆,再设法避开火药,成功入城。
吩咐妥当之后,他亲自点了两千最精良的骑兵,当先冲出盾阵,直直往京郊护城河段而去。
沈穆见状亦夹紧马腹,带人紧追而上。
一直到了京郊开阔处,乌善才调转马头,拖着弯刀劈头盖脸朝朝沈穆砍去。
锵的一声尖锐巨响,兵刃相交擦出一片火星。
不愧被称为一声蛮子,乌善看似斯文,招数却野蛮异常,沈穆却像是吊着他似的,只见招拆招,枪身翻转如流星,精准地化解每一招攻势。
”什么?沈穆出城迎战了?”赵襄猛地站了起来。
此时此刻,霸州城郊,数万淮军驻扎在城郊,时刻观望着百里外的京城。
皇帝不放心赵襄独自领军,便派了胡志全一同到霸州督战。胡志全微微躬身行礼,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
“对,王爷,他只带了两千人,对面可是乌善的精锐骑兵,足足有六万余,他这次必死无疑。”
面前被称作王爷的人,却丝毫看不出身为一个亲王的贵气与稳重。他人虽窝囊,但当初在直隶李子默府上,沈穆毕竟救过他一命,此时又逢京城危难,他也十分心急。
“胡统领,这次沈将军必死无疑,求您跟陛下请示,快些出兵吧!”他急忙作揖,语气竟是带着恳求的意味。
“王爷身份贵重,这可是折煞卑职了。”胡志全装模作样地跪下身,终于是从怀中缓缓掏出了一枚虎符:“一切都听王爷府吩咐。”
趁着他低头的空隙,赵襄才狠狠瞪了他一眼,拿过虎符急匆匆跑了出去,“快,出兵!出兵支援!!”
咣当一声,沈穆将身后一命偷袭的士兵捅了个对穿。
他顺手抹了把血,用手捂住了肩膀上的旧伤。
那里原先的伤口被烙铁封住了,但根本没有愈合,此时大力争斗之下焦痂再次破溃,此时肩膀一阵撕裂剧痛,连带着他持枪的手都在发抖。
乌善找准时机,弯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势必要削下他一条胳膊,沈穆持刀硬生生顶开,沈穆堪堪躲过,却一时发力不稳,倒退几步,立刻被乌善抓住了破绽,反手从腰间抽出另一把匕首,在他右腹处捅了个口子。
沈穆猛然呕出一口逆血,踉跄着倒退几步,躬身跪倒在地。
“啧。”乌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真可怜,没有援军,没有退路,你今日必死无疑了。”
沈穆把嘴角的血随意一抹,朝南方看了一眼,眼中掠过难掩的焦急。
此时身边几名亲兵冲上来,将他围在身后,顶住了乌善的进攻。
沈穆看了看身后,还有大约几百人,都浑身是血,喘着粗气,已皆是强弩之末了。
腹部的伤口一动就冒血,沈穆却慢慢挺直了腰,沉沉地呼了一口气。
“将军,您不是说援军马上就到吗,怎么还……”
“动静闹得这样大,早晚会来的。”沈穆顿了顿,“一个时辰,应该够了。”
他随意看了眼身边的小士兵,沉默片刻,忽然问道:
“你还不到十八吧?怎么也跟来了?”
那小伙子没想到主帅会主动和他说话,竟是受宠若惊般,眼里顿时闪烁起晶莹的亮光,“属下是将军的兵,自然生死都追随将军!”
沈穆一时间有些恍惚,似乎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同样年轻的面容。片刻后,才微乎其微地摇了摇头。
就在此刻,一个耳力极佳的士兵突然俯下身,把耳朵贴在地上,凝神停了片刻,忽然惊喜万分的爆发一阵呼喊:“有脚步声!我听到有大批军队的赔奔跑声,还有马蹄声,是南方的援军快到了!”
沈穆轻叹一口气,“是啊,援军快到了。”
“援军的时间卡的倒真是好。”沈穆心道,“只是,我身后那些兄弟,还能等到援军来的那一刻吗?或者说,援军来了之后,还会留给他们活着进城的机会吗?”
沈穆暗骂一声,不再去想这些让人心寒的事情。
“援军快到了,再坚持一刻钟!”身后的士兵们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都士气高涨。
“和他们拼了!”
沈穆看着那些激动不已的士兵们,沉默不语。
事到如今,只能用这样的谎话来骗这些流血牺牲的兄弟们,真是对不住啊。
说话之间,前方乌善带领着的人马已经围了上来,像是狼群一样盯住了必死的猎物。
乌善尚且在狂笑:你必死无疑,等老子杀了你祭旗,再一窝端了京城!”
沈穆冷哼一声,捂着腹部,再次翻身上马,拖着长枪直逼乌善而去——就算要死,也要先把师父的仇给报了!
乌善似乎早有准备,握紧刀柄准备正面相交。他抽刀俯劈,专挑沈穆受过伤的左肩去砍,怎知沈穆完全不知道痛似的,寸尺不退,发力挑走了他的弯刀,翻肘也朝他肚腹上狠狠一拳,这一拳力道可不是开玩笑的,打得乌善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乌善也反应极快,弓腰的同时从军靴中又抽出一柄匕首,猛地朝沈穆膝盖骨一捅。
“靠……你这老狐狸,身上藏了多少把刀??”
沈穆吃痛半跪下身,乌善得意一笑,举着匕首踉踉跄跄朝他走来。
巨大的阴影在沈穆头顶笼罩而来。
忽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引起了乌善的警惕,他猛地回头,堪堪躲过飞来的暗器。
紧接着兵刃相交,一匹快马一声嘶鸣,将半跪的沈穆顺手一抄,飞速跳下了马,抱着沈穆一路滚下了山坡。
乌善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匹马已经飚出数丈远了。只见夜幕中不知何时炸开了一枚信号弹,焰火似的在天幕中,美丽而诡谲。
乌善呸地吐出一口逆血,右眼皮开始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