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关外三十里处的平原上,耶律宏所率领的六万大军已在此扎寨近十日。
此次出征,耶律宏乃是耶律王亲定的主帅,另有乌山、襄羽、落云三个部落各派一人担任左路、右路、中路主将。原先的计划是三日之内必攻下这一大关,带着大批火药直逼京城。怎知在此处被绊住了手脚,前日还遭了偷袭,损伤颇重。如此再拖延下去不光粮草供给难以为继,军心士气也要泄掉大半。
于是昨天夜里,几位部落统领和大世子一番商议,定下了这里应外合、声东击西之策,怎知暗中派出的偷袭部队被沈穆堵了个正着,而耶律宏自诩武道奇才,一身奇蛮之力在西北无人能敌,竟也丧命于那姓沈的手中,头颅现下正被挂在城楼之上,城外的士兵们瞧了,只觉一记泼天耳光自上而降,火辣辣地抽在脸上。
此刻三位统领早已急得焦头烂额,但尚且未下达撤军的命令,前方便依旧打得热火朝天。
耶律宏的头颅被宋琛下令悬吊在城楼之上,血淋淋的瞪着眼睛,此刻正被寒风吹得左右摆动。
宋琛立在城垛前,用手中长枪戳戳那风中头颅,朝下头吼话:“诸位可看清楚了——你们主帅正面攻不下城关,想出这歪门邪道,杀气腾腾准备砍人,自己倒先丢了脑袋。可笑!真是笑煞老夫!”
“他姥姥的,可恶!”城关之下,右路统领在马背上狠狠一蹬腿。盯着城楼上高挂着的头颅,气得面色铁青,几欲吐血。
“一群蛮野蝥贼,学那蛇吞大象,实在可笑——还不快快滚回老窝去!”城关上又有一副将喊道。
“咱们如今怎么办?撤军还是接着打?”那右路统领道。
此时几位统领都有些乱了阵脚,唯有那左翼统领面色沉稳,道:“耶律王最看重大世子,如今仗打成了这样,你我回去少不了问责,事到如今,大世子被杀,你我若撤军逃跑,回去少不了责罚。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了,我就不信,凭着咱们数万精兵,难不成还真攻不下一个小小居庸关了?”
中路统领摇头道:“只怕难!连大世子竟也不是沈穆的对手,难不成这姓沈的当真如传言一般,无人能敌?”
左路统领乌善又道:“不应该。大世子的身手,你我都是见识过的,只是上战场次数少,实战经验略有不足。而那沈穆么,一年前我曾和他交过手,他武功只略胜我一筹,应当和世子殿下不相上下,如今大世子被杀,那沈穆定然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八成是拼了重伤才勉强胜过。”
乌山部落乃是西北数百部落之首,实力最大,而乌善乃是乌山部落难得的奇才,他领兵多年,武功虽不是最强,可带兵打仗的经验与战术却是一流,因而在军中威望仅次于主帅。
几人觉得这话有理。右路统领嗓门最大,当下便喊话,为己方挽回一些士气:“宋琛,你个老不死的,快闭上你的狗嘴!我世子殿下英勇无双,定是沈穆那小人使了奸计才让他失守被杀。只怕他和世子一战,自己也是重伤在身,躲在后方只剩一口气喘了吧!”
宋琛沉下脸色。方才听人来报,说沈穆满身是血被人抬回了主帐,想到这里他也不由得心生担忧,深深皱起了眉。他只略微一迟疑,被城下人看在眼里,已是板上钉钉了。
“我说呢,沈穆迟迟不肯露面,是不是被我们世子殿下砍得站也站不起来了?”
三言两语吼回去,低沉的士气顿时又涨了起来,一阵“为世子殿下报仇雪恨”响彻云霄,反倒让士兵们更起劲了。
宋琛方才见守城的将士们个个已精疲力竭,原以为放出耶律宏的头颅,会让敌军有所退却,怎知他们依旧铆足了劲头来攻,只好继续咬牙顶着。但看那城墙经过今日炮火滥轰,已是千疮百孔,随时都有可能轰然塌陷。
又是一番攻城,冲车、云梯、湮道……这边守城的人数有限,越往后只会越来越少,而敌军实打实的拿人头垫路,眼看着尸体在城墙下堆成了一座小山,硬生生用遁甲和肉身堆起了一条路,如一座铁桥架上了城墙。
“最先登城者重重有赏!”乌善一声厉吼,士兵们顿时杀红了眼,不顾命的往那尸体堆上爬,陆续便有人爬上了城墙,开始和城上守军肉搏厮杀。
眼见自己这边快要得手,乌善自己一抽马鞭也往城楼上奔,凌空却射来一只箭,他久经沙场,竟也反应奇快,堪堪躲了过去。
那箭便擦着他头皮射了过去,将他的头冠给打散了。
“手下败将,你方才胡诌什么?也不嫌臊得慌!”城墙之上,沈穆持了重弓,又搭一箭,瞄准了那人,“就你们那挫世子,我杀他易如反掌,你且看老子掉过一滴血没有?”
楼上众人见沈穆精神抖擞而来,顿时眼前一亮。
“沈将军,您没事了么?”
“将军没有受伤吧?”
“您果然杀那耶律宏而毫发未损么?”
身边士兵们向他投来崇拜的目光,沈穆只微微点头,拍拍他们的肩,泰然自若道:“嗯,自然没有。”
身后,裴茗瞧着他们家威风凛凛的将军,只觉心里大大的汗颜。
主子啊,您掉的血何止有一滴,简直有半盆了!这样千万人面前张口胡说,而且脸不红心不跳,也是世间罕见了!
沈穆大言不惭道:“你们且记着,那群蛮子力气大,招数野,却大多是些不带脑子的疯驴。你们只管把平日的看家本事都拿出来,多杀一个是一个,便也没什么可害怕的。我既能杀那号称西北无敌手的世子,你们便也能以一敌十守住这大关。你们听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