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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亢龙有悔盈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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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穆的眼睛没有瞎,那日在诏狱外,你那一吻,其实是在给他传解药,对么?”他俯身问。

楚玉离方才被掐得头昏脑涨,几近晕厥,此刻依旧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没有力气说话。

“小皇叔,您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大皇子踩着他的手腕,阴声笑道,“不过当下这情形,我倒要谢谢你了。”

一个时辰后,大皇子在金銮殿仓促登基。他手持帝王玉玺,身着黄袍,外罩白麻,殿内众臣也皆头戴白麻官帽,身披白袍,戴丧上朝。

众臣惊惶,有的上奏要遵从先帝遗愿,死守京城。有的说事发紧迫,冀州援军不堪一击,而南部大军根本来不及赶到,当务之急是要保住皇族血脉,迁都南方,日后再缓缓图之。

终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新帝声泪俱下,道:“朕亦不愿抛弃祖宗江山,只是时局动荡,百官皆在京城,当务之急是保其朝廷根本,朕一人死不足惜,但若朝中百官皆因护京而丧国,岂不等同于亡国?今事态紧急,众臣暂且随朕退避南下,迁都于杭州,待日后养精蓄锐,朕定会御驾亲征,夺回祖宗失地!”

能保住身家性命,不用涉险守城,百官自然是情愿的,除了少数自请留守京城的文官武将之外,满朝官员皆涕零叩拜,称颂新帝深谋远虑。至此,迁都终成板上钉钉之事。

*

起初,百姓并不觉得如何,毕竟,京城没有见到一兵一卒,外敌没打到家门口,老百姓才不管什么太原府沦陷,虽惶恐不安,却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

但现在,新帝迁都的诏令一下,京城顿时乱了套。

北方的噩耗一个接一个传入京来,太原驻军几乎全军覆没,冀州一万援军也溃不成军。

本就是年关将近,各地驻军皆懈怠轻敌,再加上赵珩几次裁撤军队,缩减军需用度,又将驻军与西北八大营拆分重组,使得军中派系繁杂,内部矛盾不断。又逢耶律氏早已准备充足,兵强马肥,他们目标明确,势在必得,一路脚步不歇,铁骑所踏之处毫无阻拦,七日之内便可到达京城。

皇帝派老将军宋琛领一万步兵独自北上,死守京城八十里外的居庸关,为迁都南下之事谋取时间。

不知是哪家先开了个头,就像是瘟疫一样,恐慌迅速在百姓之间蔓延,他们像是跟风一样,也开始收拾行礼,变卖家当,拖儿带女的逃城南下。

*

沈府。

“大哥,皇帝派宋老将军独自守关,他是铁了心要弃城逃跑了……”沈霖急匆匆进了府,却见院子里立满了亲兵。

沈穆的眼睛已经恢复如初了,他在院内负手而立,沉静不言,似乎在等什么消息。整个京城都是如此混乱,但此刻,在这座百年在院内,一众军士们望着他们的主子,却感到了一如既往的心定。

不多时,裴茗急匆匆走进来,神色悲怆,“主子,您猜的不错,神机、亢龙二营的两位主将,早在一个多月前您入狱之时,就被秘密下诏赐死了。难怪耶律宏一路毫无阻拦,破城那样快。”

院内军士们闻言,皆唏嘘哀叹——毕竟,那两位主将,也曾是一起在西北同生共死的兄弟。

沈穆点点头,依旧是沉默。

对于这个朝廷,对于这所谓的君父皇命,他已经失望至极了。

就在此刻,韩则庆带着一小队武德司的人马,匆匆赶到了沈府。

看见满院的军士,韩则庆吃了一惊,道:“沈穆,你想做什么。”

沈穆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凌冽含着寒光。

“他……他又能看见了么……”韩则庆心道,“难怪陛下下了这旨意。”

韩则庆咽了口唾沫,举起手中的黄帛道:“陛下有令,沈将军官复原职,护送朕与随百官一路南下,随后退守长江,务必确保杭州安危。”

赵佶心知这天下自从新政之时早已腐坏不堪,若是一味调兵迎敌,只会让地方负担越来越重。便决意扎根南方,如今来给自己拉护身符了。

其实根本还没到弃城逃跑的地步,但新帝是个聪明人,他是绝不愿意消耗兵粮冒险一战的——明明南方人间天堂之地,他退而居之,便可安乐一方,又何必冒险去守那京城。上一辈造的孽,为什么要让他来承担后果,收拾烂摊子呢?自己好不容易坐上了皇帝之位,何必要把自己弄得辛苦周折呢?

沈穆看着那圣旨,负手冷笑。

沈霖似乎能看懂他心中所想,他走上前,拍了拍沈穆的肩膀,“大哥,你放心吧,新帝仓促南下,凡事还得仰仗于我这杭州知府,更何况徐家、金家、都是江浙的大户,我带着婉儿回浙江,定会保她周全,不会受到牵连。你且放开手去做,要……要抗旨也好,谋反也罢,都无需有所顾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穆,你还敢抗旨不遵吗?你想造反吗?”韩则庆看沈穆神色沉沉,心中早有预料,继续威胁道:“陛下说了,楚昭王尚在宫中,他毒害先帝,本应立刻赐死,但若沈将军肯保驾退守长江,护朕周全,朕便可饶他——”

“一死”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韩则庆忽然就没了声音。

鲜血飚溅,沈穆直接抽出腰间佩剑,将他的头给斩了下来。

老太监的头颅滚落在地,至死还瞪大着眼。他今日巴巴的领了这差事,乃是预备在新帝面前争取些功劳,以免日后身份不保的。怎知沈穆早已决心谋反,不肯再听命于昏庸的新帝。

身后武德司暗卫皆瑟瑟发抖,沈穆却只看向人群最后的宋元良,问道:“他被关在哪里。”

“已经随宫中皇亲贵戚一同,在随行的马车里,半个时辰后可至西华门。”今日宋元良暗中跟来沈府,就是要告知他此事的。

沈穆点点头。他深吸一口气,在沈家祠堂前跪下,郑重地行了三个礼。

——沈家列祖列宗在上,穆不孝,本不愿做谋反忤逆之事,但如今皇帝昏庸退避,京城危在旦夕,穆不能袖手旁观,倘若有损沈家清誉,也已无暇顾及。但望家父在天之灵,保佑师父居庸守关顺利,保佑帝京免遭蛮夷摧残。

沈穆起身,回看向院中众人,语气沉稳而饱含威慑,“在场的兄弟们,都是我沈穆的生死之交。自回京以来,沈某多番退让隐忍,终致部下惨死,我已心痛悔恨,心灰意冷,不愿再为皇室效命。你们既然自愿汇集于此,没有南逃,便是不愿这千年古都落入蛮夷之手。今日我用这太监之头祭旗,重立西北八大营——你们可还愿追随于我,随我一同北上援助宋老将军?”

“誓死追随大将军!誓死追随大将军!”

军士呼喊之声轰鸣,在沈家的祠堂之外回响不绝。这一声“重立西北八大营”,他们已经等了整整一年!

“召集好弟兄们,一个时辰后在北大门外汇合!”

“遵命!哎,将军,您哪去——”

不待裴茗反应,沈穆已翻身上马,独自驰入大街。

京城早已笼罩在惊慌之中。皇帝南行,下令所有驻军护驾撤离,京城被他们抛弃,京中百姓也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屋舍大门外的红灯笼掉落在地,街头悬挂的红绸彩缎还依旧在寒风中瑟瑟摆动。城中鸡犬乱飞,哭声回响,急着逃跑的,不愿离家的,匆匆上马车的达官显贵、忙着抢购盐铁干粮的百姓、无人照看的菜摊子,忙着关业逃跑的酒楼,狂喜着四处捡漏的乞丐……

在纷扰熙攘的人群之中,有一个身着白袍的身影,逆着寒风,一路驾马疾行,往西华门而去。马蹄声铿锵有力,踩破地上覆盖的薄冰。他的目光是如此坚定,望着那人所在的方向。他要去救一个人——一个甘愿为他声名狼藉、受尽折磨之人。一个他珍重于心,不愿再让其受伤害之人。一个无论生与死,乱世或太平,他都不忍再与之分离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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