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殿下所言有理……”那亲信惊道:“那属下得赶紧告诉丞相,让他万分小心,想好应对之策……”
太子却慢慢笑了,“祖父这些年做的事,压得了一时,压不了一世。该还的债,早晚要还。这么些年,索家杀了多少人,贪了多少银子,父皇都心知肚明,躲得了么?”
“殿下,您……”
“我是我,索家是索家,我那舅舅有眼无珠,用了薛仲卿、曹益才那帮蠢货,如今拖累的索家污迹累累,早已洗不干净。但这些又与我何干?我自幼在宫中,由太傅亲自教导长大,在外名声极佳,毫无污点,谁又能奈我何?祖父虽英明一世,但也终究是老了,能做到丞相之位已是极限。”
大皇子顿了顿,低声道:祖父不是一直期望我登帝位,让索家光荣一把么,那我就如他所愿。”
*
与此同时,远在西北的并州,这几日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次来到并州办事,楚玉离才算见识了武德司的实力。赵珩给的那密旨权力比想象中还要大,他甚至可以调动地方驻军。正巧那驻军首领是沈穆旧部,听候差遣更加毫无阻碍,楚玉离直接调了军兵,将并州官衙围了个水泄不通,另外在并州通往京城的七条官道、十三条小道上全部设了关卡,可谓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并州城。
如此一来,京城的消息传不进来,并州的消息也传不出去,短短几日,关隘便截获了数封索家写给薛仲卿的密信。楚玉离起初还装模作样的命人仿着薛仲卿的笔迹回复了几封,后来索家似乎有所察觉,写信试探,楚玉离便懒得理会了,直接把信扣下不发。
这几日,薛仲卿被武德司的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已经气得快要吐血了。外头明明是并州的官兵,他堂堂并州知州,却竟然一个兵都调不动?
薛仲卿正扯着嗓子朝门外怒骂,忽然几个官兵压着一个人也走了进来。
“吴县令?”薛仲卿目瞪口呆,“你怎么也来了?”
“薛大人救我!”吴县令顿时抓住了薛仲卿的袖子,哭啼不止。
“嚎什么丧!”薛仲卿扯出衣角,烦躁地在屋内踱来踱去,朝身边武德司侍卫怒骂:“等着,等索相大人知晓此事,非把你们碎尸万段!”
这几日楚玉离依旧留在并州城。他派了一小队武德司侍卫护送蒋铭前往京城。那日从刘家大院下找出的,主要数叠厚厚的盖了公章的银票,根据上头的文书,不难辨认出这是十三年前的印版,总数高达两千万两。除此之外,还有薛仲卿与地方县令、土匪往来的书信、文书,每一项都是真凭实据,证据确凿。
蒋铭也是个不嫌事大的,刚到京城,立刻击鼓报案,把这事情弄得人尽皆知。大理寺已经着手查办此事,而陛下远在洛阳,京城监国恰巧又是太子,太子当即把事情闹大,下令派了新任大理寺少卿张忠祥赶赴并州彻查此事。
但哪怕已经到了这地步,一切证据都还不能指向索家,必须要让薛仲卿亲自开口,供出一切,签字画押,方能触及索家这座庞然大山。
武德司侍卫刚从薛仲卿那里问完话,此刻正向楚玉离回禀:
“薛仲卿只说自己收了土匪头子的钱,瞒着朝廷庇护地方土匪安营扎寨,关于十年前并州饥荒的事,他却只字不提,问起来,就说日子太久,早已全然忘记了。我等也将薛仲卿府内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十年前灾荒拨款的账目,想必早已被他们销毁了。”
大理寺少卿张忠祥刚到并州城,此刻正同武德司掌印协办此事,“蒋县令交付的东西里,确实有薛仲卿勾结匪患的书信证据,以及贪污赈灾粮款的三千万两银票,但找不到账目,谁能证明那些银两是赈灾两换来的?”
楚玉离道:“大人不急,账本在我这里。”
“在你这?”
“嗯。”楚玉离走到书桌前落座,“还请大人稍等一会儿。”
他说罢,提笔开始写着什么。他下笔飞快,笔划勾连,字迹疏狂,从字里行间也能看出执笔者的焦急与愤怒。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楚玉离已经满满当当写完了十七页纸张。
他搁笔,活动着微痛的右手腕,长舒一口气。
这些内容,原是李子默当时费心搜集来的,楚玉离得到后,怕身在武德司被人监视,有人发现了这东西,只好将内容记在心里,将原稿一把火烧掉,只期盼有朝一日能将这些真相重现于天日。
张忠祥一页页看过,只觉触目惊心。
这上面密密麻麻写的,乃是十年前薛仲卿变卖赈灾粮的账目记录。哪些富商买了多少石粮食,上交了多少银两,都有详细记录。粗略扫过去,每个富商至少都买了上百石粮食,并州大大小小粮商数百家,多的买了数十万两银子,少的也有上千两,只是如此繁琐的数字,也不知他是如何记下来的。
“这……一笔一划,皆是人命呐!”
十年前并州饥荒的时候,张忠祥还远在京城,做着大理寺内一个小小的刀笔小吏。当时听说并州实际上死了上万人,他也没在意,左不过是丞相大人的事,谁敢管闲事,谁敢出头招惹?直到去年,自己曾经的好友杨琼杨大人被杀,他才知道不能再冷眼旁观,必须要有人出手,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惩恶扬善,不能再让那些贪官恶人洋洋得意了!
“这些东西,你们去搜集并州大小商铺的十年间的开支,以及十年前朝廷拨下的粮食数量一一比对,便可知我没有瞎编。”楚玉离淡淡道。
张忠祥此刻再看这年轻的武德司掌印,眼中已满是震惊与佩服。
“都说武德司掌印阴险狠毒,如今看来,也许是世人错怪了你。阁下深谋远虑,忍辱负重,到如今为天下人铲除奸贼,真真令我等敬佩。”
“您若这么说,那可真是高看了人。”楚玉离摇头道:“我只是为自己报私仇而已。”
楚玉离转而吩咐宋元良,语气冰冷:“核实无误后,拿去给薛仲卿看,他若还嘴硬,用刑,杀人,随你们的便,让他老老实实画押签字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