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相府上,围猎结束,索相难得与大皇子见了一面。
索相府上,沉沉寂寂,索行简遣散了下人,只留大皇子和索朗元在身边。
“你母亲怎样了?”
大皇子道:“母后早早被送回宫医治,想来并无大碍。”
“你没有跟着陛下一起进宫看望看望?”
“孙儿觉得还是别去为好,毕竟此事蹊跷,事发者和破案者都是我索家人,陛下难眠心生猜忌,孙儿觉得此时还是各自避嫌,莫要让有心人抓住把柄为好。”
索行简赞赏的点点头,“是这个理。但你也莫过多担心,我瞧着你今日的表现可谓天衣无缝,陛下是打心里满意夸赞。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我索行简的外孙。”
大皇子道:“只是今日之事实在蹊跷,定有神秘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虽对孙儿有利,但总归让人不安心,还请舅舅托飞影阁的人探查清楚,莫被人家当刀使了。”
索朗元点头应下,“我明日就发出密信。”
几人又谈论了一些琐事,大皇子便行礼辞别了。
索行简望着大皇子,满是笑意,脸上的皱纹也塞满了欣慰,“我索家得此一子,实为幸事,皇位在望!”
索朗元附和道:“大皇子才智过人,智勇双全,的确是天选之子。”
索行简看他一眼,沉声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光有大皇子在前面冲锋陷阵也不行,咱们也得把朝廷的路子给他铺顺了。前阵子陛下一时兴起搞什么新政,就是个机会。你在吏部当差,一方面要事事做到让陛下满意,但更重要的是要为咱们索家积累实力。”
“孩儿是怕功高震主,因而不敢肆意行事。”
“怕什么。聚沙成塔,聚滴成海,真若有一日咱们索家能独揽朝政一手遮天,也不必理会陛下忌惮不忌惮了。”
这话放肆至极,索朗元不敢多言,只能躬身应和,“父亲说的是。”
*
今夜有人欢喜有人忧。
“皇上可有说什么吗?”
太子一进寝宫,皇后抓住他的袖子,急声询问。
“没有。”他垂头丧气地落座,“父皇只是当着众皇子夸奖了一番大哥,又问了些关于新政的事,就让我们离开了。”
“那就好,这事总归死无对证,陛下也不能随意问罪。”
“母后,”太子顿了顿,随意问,“小翠真是您安插在贵妃宫里的人吗?”
没有外人,皇后也坦然承认了,“是。但那毒确实与我无关,是有人暗中陷害挑拨,我已经写信给你舅舅,托他暗中查明……”
太子却没在意后面的话,自顾自道:“难怪这些年,母后总是明里暗里告诉我很多索家的事,帮了我不少忙。”
皇后一时语塞。
“……母后,我这个太子是不是当的非常窝囊?”长久的沉寂后,太子沉沉开口。
皇后道:“自然不是,在母后看来,你都是顶好的孩子。你自小认真刻苦,做事实打实尽心,是你父皇有眼无珠,被索家那群老狐狸蒙骗,暂时冷落了你。早晚有一天,你父皇会看清谁才是真正一心为国的皇子,谁才是真正的东宫之主。”
太子沉默半晌,继续道:“今日父皇也赏了大哥一等爵位,和儿臣一样平起平坐。一等爵位呐,这是我在江南辗转筹划一整年才换来的功勋,今日就因着大皇子一顿花言巧语,就也拿到了,母后,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皇后又叹一口气,“是母后不好,自幼从未教你这些勾心斗角,自以为让你学好功课习好武,事事让你父皇满意,这些腌臜事母后私底下给你摆平了便好,如今看来是我狭隘了,你该早些懂这些人情世故的,处事圆滑知道变通,像大皇子那样左右逢源,才是最有利于自己的。”
“但抛开这些不说,我不如大哥天资聪颖,自幼背书也好射猎也罢,我都要多花时间才勉强赶上,这又如何改变呢?”
“天资高又如何?事在人为,只要想做,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想当年我不如索贵妃美貌,咱们上官家也不如索家权势滔天,我不也照样登上了皇后之位,母仪天下?就连那个半路杀出的什么倾国倾城的宸妃,我也自有法子解决掉……”皇后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得意,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她察觉到太子有些诧异的目光,自觉闭口不再多提。
她转向另一个话题,道:“……今日围猎你犯了诸多大忌,实在堪忧。且不说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随意弑杀,草菅性命,落得个残暴不仁的坏名声,单就你父皇来说,这么些年了,你还不了解你父皇的秉性脾气吗?他重文轻武,不擅骑射,你还故意说甚么‘不愿做个武艺不精碌碌无为的窝囊废’,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我当时心直口快,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为何大皇子想得到的事你就想不到?你是比他缺根筋还是少颗脑袋?”
“说了这么多,我就是处处不如大皇子,到不如放任我自生自灭,也省得母后操心!”
“你竟敢跟我说这种混账话!母后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助你登上皇位!咱们上官家的前途都靠你了,事到如今你也该看清了,你与大皇子,我与索贵妃,这些年积累着矛盾,隐忍不发,但早晚要撕破脸,是你死还是我活,全靠你父皇一句话,你一定要时刻猜透陛下的心思,凡事不要忤逆于他……”
“儿臣正是猜不透,也不想去猜父皇的心思!这么久了,儿臣不喜欢这个太子之位,整日提心吊胆,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是什么人……母后,你这么做,是逼着儿子去杀了自己呀!”
“你现在说什么丧气话!”皇后一拍桌子,压着怒火劝道:“钦儿太单纯,皇上虽喜欢他,但绝不可能传位给他。母后,上官家,还有你弟弟,全都指望你了……”
太子截口道:“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母后,这太不公平了……您知道琛儿从小喜欢什么吗?有什么爱好?有什么志向?性格是活泼还是内敛呢?你只知道一味的说,要用功要用功,要让父皇满意……儿臣在您眼里,就只是个工具吗?我究竟算个什么东西呢!”
皇后潸然泪下,“你是母后最疼爱的儿子,是钦儿的亲哥哥,是我们上官家的希望,是我大夏钦定的太子,是未来天下的共主!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不要让母后失望了!”
“……儿臣明白,今后孩儿会继续竭尽全力谋划,定不让母后失望。”太子擦掉泪水,起身行礼,木然退下了。
皇后独坐窗边,看夜色沉沉,出神半晌,直到婢女送上热茶,才回过神来。
“钦儿呢?”她随口问道。
“不知道,今儿下午用过膳后就不见踪影了。”
皇后放下茶盏,眉宇落寞,灯火下鬓间白发隐约可见。
“这孩子倒是命好,不像他哥哥。唉,也许这些年本宫真是逼他太紧了……”
*
赵钦是被沈婉君叫出宫去的。
两人此刻正站在京郊东南的一座偏僻的旧宅院外。
“这是……”
赵钦望着面前的高墙,不解。
“今日之事多有蹊跷,我向几个丐帮的兄弟打听了,那婢女小翠没有被杖毙,而是改头换面被偷偷送到了这里。”沈婉君悄声道,“你就不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赵钦惊道:“小翠真没死?当时可是武德司的人执刑,还能有差错?”
“哼,我看正是那个武德司的新掌印大有问题——”
“嘘!里头似乎有人走动。”赵钦屏气凝听,听那脚步声渐远,又听一声微弱的关门声,才放了心,立刻抓着沈婉君的胳膊,飞身翻进了高墙内。
他这一手轻功行云流水,引来沈婉君好一阵夸赞。
赵钦腼腆一笑,示意她不要出声。
院内,偏房里果然亮着一盏孤灯,赵钦拉着她躲在窗边的草丛里,两人贼溜溜瞪着眼珠子朝里面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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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啦——”
“像不像?”屋内,一张人皮面具被撕下,戴凌若动了动嘴眼,顺手将那面具点火烧了。
“当真……当真没有人发现吗?”小翠惊魂未定,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