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琴弦崩断的一声,赵珩身形一抖,倏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懿儿……”他嘴中喃喃,步子踉跄地走下台。
在场百官看着皇帝反常的行径,心中惊愕,却不敢多言,皆眼观鼻鼻观心。然而就在此刻,站在角落里的楚玉离却抬头凝视着赵珩,眸子冷冽而敏锐,捕捉着皇帝此刻的一举一动。
赵珩眼色迷离,隐约竟有泪光,他嘴里一直喃喃说着“翊儿”二字,抬手欲摘索贵妃的面纱。
索贵妃听着这称呼,心中却甚是欣喜——她十四岁时,因着索家的权势,一入宫便被封为懿妃,“懿”乃是皇帝亲赐,平日总喜欢称她为“懿儿”。那时候她年轻美貌,独得专宠。多年过去,她早已升至皇贵妃,皇帝的宠爱却也日益衰落,这称呼已久久不被提及。怎料一过经年,皇帝竟会在此刻再次唤她这称呼来。
索贵妃觉得,今日一曲的目的,怕是快要达到了。
她十分自信地任由皇帝摘下自己的面纱,嘴角难掩上扬的微笑。
然而皇帝看清她面容后,却立刻变了脸色。
他看见的是一张精心保养过的,涂了厚厚的粉脂,不输少女的皮肤与妆容,但眼尾隐暗的细纹却暴露了她真实的衰老。
“怎么是你!”
五分失望,五分恼怒,皇帝立刻皱起眉来,将目光移至古琴上,“你弄断了琴弦?”
“陛下恕罪……”容贵妃顿时脸色煞白,慌张道:“臣妾也不知为何,为何琴弦……会忽然断了……”
“这是先妃的古琴,谁准你碰的?”赵珩不知为何忽起了怒火,将手中白纱甩在地上。
“臣妾不是有意的!求陛下开恩……”这话实在出乎意料,索贵妃忙站起来预备行谢罪礼,却忽的大叫起来,只因她发现自己的手指全变黑了!
“我的手!”她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全黑,手指关节逐渐觉得又搔又痛,如被毒蜂蛰蚀。
身边不知谁又喊了一声,“娘娘,您的脸好像也开始变黑了!”
索贵妃慌乱地又去摸自己的脸,果然感觉脸上也逐渐有了瘙痛之感。
看着那张肿胀发黑的脸,皇帝嫌弃,道:“请太医,把贵妃送下去医治。”
他却依旧可惜那琴,惋惜地伸手欲摸已断的琴弦,大皇子忙道:“父皇小心,琴弦上只怕有毒!”
这话点醒了皇帝,他怒挥衣袖,“混账!是哪个歹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给朕彻查!查出来定要他碎尸万段!”
人群中的沈婉君心突突直跳——不会查出来吧?
“一个一个搜查!”
沈婉君看搜查的人是武德司的暗卫,心里放心一些,却依旧忐忑——她还真没想到,皇帝会这么大反应。
在等待搜查结果的间隙,皇帝又唤来太医,鉴别这琴弦上是否真正有毒,有何种毒。
几位随行的太医围着那琴弦闻闻嗅嗅,一番绞尽脑汁,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太医令张太医道:“回禀陛下,这上面只是涂了些特制的香柏油,问起来似乎是北部极寒之地才产的松梓油,但这油无毒无害,按理说并不会使贵妃皮肤瘙痒溃烂……也许毒并不在琴弦上?”
这下子众人都懵了,若琴弦上无毒,那就更是毫无头绪了,该从何处查起?
一刹沉寂,大皇子忽然开口,“请问张太医,不知那松梓油,是否能与某物混合,从而能产生毒性?”
张太医思索片刻,还是摇头,“松梓油本就是西北的稀罕物,医书上记载甚少,下官实在不知。”
“无妨,”大皇子温和道,“那便现场一个一个试。还请父皇准儿臣耽搁一会儿时间。”
赵珩点头同意。
大皇子询问索贵妃身边的侍女红鸢,问母后上场前可曾接触什么东西。
红鸢一件件回忆着,“昨晚新染了芙蓉色的丹蔻,之后又用羊脂膏润了润指甲。今早晨用茉莉花洗了手,涂了些桂岺”露,似乎就没什么了……哦对了,弹琴前,小翠还又给涂了些什么玉脂霜,说是难得的好东西……嗯,统共就是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