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讯室大门倏然被推开,楚玉离漠然看着地下挣扎的老头,任由武德司一群司役把自己围起来。
*
夜,虫鸣不绝。
楚玉离做了个噩梦,耳边嗡鸣混乱,浑身像在火中炙烤,痛苦不堪,却无从解脱。
他害怕,却哭都不敢哭出声。周围没人可以依靠,无人可供倾诉,他把自己蜷缩在床的角落,在睡梦里,双手依旧死死攥着被角。似乎是在寻求一点柔软而温暖的东西。
“谁!”
忽然间楚玉离像是直觉般睁开眼,猛地从床上坐起,却见床前的木桌边,立着一道暗色的人影。
戴凌若刚想把手中的东西放下,顿时僵在了原地。
她僵硬的转身,十分尴尬,“少主怎么突然醒了。”
楚玉离靠在床头,满脸戒备地盯着她。
“咳。”戴凌若尴尬地挠挠头,“我没别的意思,就想把这东西送给你。”
她提了提手中的锦盒。
楚玉离依旧一声不吭盯着她,脸色很是糟糕。
“咳咳咳。”戴凌若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一枚玉冠,“您离开沈府那日正巧是您生辰,沈将军特地给您挑的,您看也没看一眼就走了。我便自作主张,想偷偷给你带来,也算了了沈将军的心愿。”
戴凌若把玉冠小心翼翼地递给楚玉离,道:“您可知,沈将军为了给您买这玉冠,还把当年宋老将军送给他的狐裘给当了换钱,当时以为你今年就年满二十了,便筹划着送一枚适合你的玉冠。”
说到这里,楚玉离不由得心里一暖,神色也柔和下来。
戴凌若听楚玉离半天没动静,自顾自说:“还有啊,您知道吗,您在沈府住的那间屋子,之前是阿青在住,他和你一般大,十五岁就跟着沈将军去了边疆。阿青死后,沈将军这是把你当成自家弟弟来疼爱了……”
“沈穆的弟弟妹妹还真多啊。”楚玉离突然道,“那日曹门街,他是放心不下他妹妹,才去看的傀儡戏的吧?”
“你怎么知道?”戴凌若稀罕道。
说到这里,戴凌若若是眼神好的话,就能清楚地看见楚玉离的脸瞬间黑下去。楚玉离“啪”的一声把玉冠搁在桌上,哼了一声,“你们将军整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我怎么配收他的东西呢。”
“呵呵呵,瞧您这话说的。”这下子戴凌若这个一根筋算是弄不清楚了,她有些尴尬的道:“若是……若是您不喜欢,我拿回去,让将军另给你换个礼物。”
“谁说要换了。”楚玉离却立刻按住那玉冠,收进了自己手里。
戴凌若十分尴尬地哈哈笑道:“喜欢便好,喜欢便好。”
楚玉离有些别扭地偏过头,还是忍不住细细摸了摸那温润的玉冠。
很久以后,他才轻轻说:“你走吧,我这里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去多帮衬着你们将军些。被索相压一头的滋味想来不好受。”
戴凌若摇摇头,“将军既然私下吩咐了让我护你周全,那凌若以后便只有您一个主子。我虽在将军跟前还是个小丫头,可也到底比你年长几岁,玉离,你还小,很多事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的。你放心,沈将军帮我在武德司里混了个差役的职务,我晚上就住在离你不远的东执房,有事我第一时间就能赶过来。”
楚玉离沉默了好一会,才勉强“嗯”一声,算是答应了。
直到戴凌若翻窗离开了,楚玉离才重新躺回床上,静静盯着浓静的黑夜。
脑中的回忆不可遏止地涌入他的思绪。从七岁到十七岁,教坊只准他披散长发,不男不女的过日子,甚至为了迎合客人的恶癖,强迫他戴女子的首饰。除了多年前雨中那个陌生人,也只有沈穆,是真心实意想他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儿郎。
他把那玉冠放在枕边,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白玉,闭上眼,好像在触碰沈穆温热的身体,他忽而觉得,这漫漫的长夜,似乎也不是那么难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