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沈穆轻咳一声,示意自己进来了——反正这些日子进进出出都是如此,也习惯了。
屋子里异常安静,冷冷清清,只有一盏烛火的光跳动着,把沈穆长长的暗影映在墙壁上。
要不是走近了瞧见床上静静半躺着一个人,沈穆还以为屋子里没人呢。
楚玉离原先半躺在床上,低垂着眸子,沈穆还以为他靠在床背上睡着了。却见楚玉离突然抬起头看向他,眸子清冽如水晶,瞧得沈穆心头一颤。
“呦,没睡着?”沈穆吸了下鼻子,在床边坐下,“干靠这儿干嘛,装鬼吓人啊?”
“在等你。”
“……”沈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从这小子嘴里能冒出这么一句语气温和的话,禁不住又咳了一下,“等我做什么。今日府上出了点儿事,没顾上照顾你,想来凌若在你身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今日的药好好喝了吗?”
“沈穆,你明天就走了么?”楚玉离看着他,突然道。
沈穆顿了一下,今日之事闹得这样大,想来这小子也听说了一些。
“……是啊,”沈穆没心没肺地笑着,打马虎眼儿糊弄他,“皇上催我回去领封赏呢,到时候我瞧瞧赏赐了什么好东西,拿来送给你玩。”
楚玉离有点恼了,他抿起唇,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沈穆的肩膀上,“我全都看见了,你不用蒙我。”
看见什么了?
是看见他骚里骚气地装病,还是看见满堂的刺客把他砍得浑身狼狈?
不管哪一个,都足够他丢尽颜面的,一定是戴凌若带楚玉离去看的。沈穆在心里恨恨地想:凌若那吃里扒外的东西,干啥啥不行,看他主子的好戏倒是在行,回头再找她算账去。
楚玉离直勾勾盯着沈穆的肩膀,盯得沈穆浑身发麻。他干脆自顾自转了转肩膀,正色道:“浑看什么呢!”
楚玉离:“谁叫你拼了命替他挡刀的?”
这小子怎么还突然教训起人来了?
沈穆嗤道:“人家是皇子龙脉金枝玉叶,万一遇刺死在这里,我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楚玉离却摇头,“我当时在边上看得清楚,那黑衣人持刀准备朝三皇子砍下来时,两腿却扎得稳当浑然没有冲劲儿,左手臂绷的僵硬,倒像是随时准备收刀撤身。反倒是见你挡过来才下了狠手,一刀劈下来,分明是要置你于死地。”
“那些人根本就没打算杀死那皇子,”楚玉离看着沈穆,一字一句道,“沈穆,他们分明是冲着你来的。”
沈穆一愣,其实他心里也早有怀疑,那些人既然要行刺,为何不等他离开之后再动手?明摆着是要把他也搅和进去。
楚玉离靠在床边,声音清清淡淡,神色却柔和,“他们早知道你会拼死相护,借机杀你,若是得手,你身死,正如了他们的意;若不得手,皇子遇刺,此事必要追究下去,皇帝会疑心你为何行刺时恰好就在当场,届时若是有人煽风点火,给你和李子默安上个处心谋划行刺皇子的罪名,你们也百口难辩。”
沈穆头一次听楚玉离说这么多话,随意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先前还真是小看了他。
“瞎操什么心呢?”沈穆语气轻松,一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样子,“谁敢在皇上跟前嚼舌根,我削了他脑袋。”
他说着,又敲了一下楚玉离的头,“你这小子,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什么?要我说你就是太闲了——赶明儿我就让李子默给你找个活干去。”
楚玉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谁稀罕管你,爱听不听。”
“……你刚刚算是在关心我吗?”沈穆瞧他样子可爱,伸出爪子轻轻刮了一下他鼻尖,“呦,怎么还害羞了。”
楚玉离刷的就红了耳根,彻底恼了,扭头不理他。自己巴巴地等着好心提醒他,他倒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浑样。
沈穆浑笑着,瞧楚玉离玉雕般精致的侧脸,偏偏耳垂微微泛红,仔细瞧了瞧,发现他竟然有耳洞,耳垂简直比女儿家还漂亮。沈穆下意识轻轻吸了一口气,楚玉离身上总有萦绕不散的苦药味,然而此刻离得近了些,却又能闻到一点淡淡的清香,像是远山之莲,清冽而幽静。
楚玉离干坐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想瞧一瞧沈穆肩膀上的伤,刚伸出手,却被沈穆抓住了腕子,“哎,怎么还动手动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