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用过午膳么?”李子默问。
沈穆:“已经吃过了,都是老朋友了客气什么,不用特意再为我备酒饭。”
“我还没吃!”李子默黑着脸道。
“得得,那我亲自陪李大人用午膳,给您敬酒谢礼成么?”沈穆说着,忽又一拍脑门儿,“坏了,忘了时辰了。”
他说罢,抱起楚玉离就往屋里走,朝李子默告别,“我得给喂玉离喝药去,你还是自个儿吃吧!”
*
屋内,沈穆命人给多添了碳火,老管家给床榻上铺了厚厚的棉被,温暖舒服得很。沈穆把楚玉离放在床上,端起小厮呈上来的药盏,像往常一样,一勺一勺喂着,一边随意说道:
“李子默性子温和体贴,你在他这儿待着养伤,应该会比跟着我舒坦许多。李子默府上的厨子水平太差,我赶明儿还是派马麟来给你做饭。还有若凌也来——哦,若凌是我身边唯一一个丫鬟,我想着有女儿家照顾着肯定会更周到些。”
“……”
瓷勺和瓷碗碰在一起,叮叮当当响的清脆,金色的阳光流进来,屋子里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沉静之感。
“沈穆,”楚玉离久久地看着他,轻轻道,“你上次不是问,我的名字是谁取的吗。”
沈穆端着药的手一顿。
“关于我的身世,”楚玉离盯着他道,“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不必这样惺惺作态。”
沈穆笑了一下,这小子的嘴是真的毒,“你觉得我是因为疑心你的身份才照顾你的?”
楚玉离沉着脸没有回答。
“没心肝的白眼狼。”沈穆道。
“那你是为了什么?沈穆,我从来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
“你不相信,不代表没有人会这样做。何况,你为什么偏偏记着别人对你的好,而忘记自己受的伤害呢?”沈穆看着他,想起了一些很遥远的事,“玉离啊,你还真是……”
楚玉离微微一怔,沈穆却放下空碗,轻轻给他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吧。”
楚玉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沈穆此人,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狂妄且无赖的表情,好像从来没把什么事放在眼里。可楚玉离看着他如墨般修长的背影,却觉得那里面承载了很多寻常人不知道的东西。
……
沈穆去找李子默的时候,李子默已经酒足饭饱,正静静地坐在书房里看书。
“药喂完了?”李子默抬头,眼里有笑意,“柏安,我还很少见你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总归是自己造的孽。”沈穆道。
李子默瞪大眼睛,“他身上的伤,不会都是你给弄出来的吧?”
“别瞎猜。”沈穆挥挥手,皱起眉头,神色不像先前面对楚玉离时那样故作轻松,“那小子小时候受了刺激,脑子怕是有点问题,又心思敏感爱胡思乱想,还得劳烦你往后多照顾着,别再……别再让他受伤害了。”
“等他身体养好了,你就给他在府衙上寻个清闲的差事,让他自力更生普普通通过寻常人的日子,也许他会觉得好过一些。”
李子默点头,“放心吧。”
“你什么时候回京?”李子默问。
“再过几日。”沈穆道,“我向皇上告了病,正好躲着风头。”
“这倒是个办法。”李子默道,“你最好主动上奏婉拒封赏告病在家,别蹚这党争的浑水。朝廷的水有多深,我比你更清楚。当年若不是我年轻气盛一意孤行,也不会被排挤贬到这里。柏安,我不想你落得我这般的下场。”
“那你呢?打算在直隶干一辈子吗?”
“左不过都是为百姓办事,现在这样也挺好。”李子默笑道。
沈穆摇摇头,心中可惜。
想当年李子默任御史中丞时尚且二十二岁,往后还有大好前程,却一朝被贬到地方,做了个无人问津的知州,直隶州各县皆贫穷且多灾,李子默上任几年内政绩显著百姓安定,但无论怎样朝廷都再无封赏褒奖,也浑然不提升迁之事,这是成心要把他晾在这里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