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阳张家?
闻言,江润珠并不慌张,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松快,这些日子以来风波不断,张玄音的死始终悬在心中某个隐蔽的角落,平时不想,但总有被引出的一天。
她搁下茶杯,问:“来的是张家什么人?”
丫鬟是个伶俐的:“自称是张府的下人,四十几岁,穿得不差,约莫是个管事。”
“可有说来意?”
“那人说张家公子上山剿匪却不幸以身殉职,实为大义,张大人和夫人年纪大了,盼着一家团圆,纵然万分悲痛也要亲自来接公子回家,后来听说张家公子与小姐有过交集,想邀小姐来日过府一叙,说一说前因后果,让两老听个明白。”
话说得天衣无缝,若不是清楚张玄音的为人,她怕是真的回信。
“你叫人去外头回话,就说我知道了。”
模棱两可的回复,丫鬟没多问,等人领命走远了,瞳儿在门口仔细看一圈,把门关上。
“小姐,咱们真要去吗?”她意有所指。
双儿还肿着一双眼,听了直摇头:“去不得,前儿秦大人可叮嘱过,小姐千万不能和张玄音的死有干系,再说那张玄音早在曲阳就……此番,说不准他们就是察觉到异常,来找麻烦的。”
江润珠点了点她的鼻子:“傻姑娘,以张家的地位,若是来找麻烦,躲可躲不过。”
“那……?”
“容我想想。”江润珠敲了敲手心,“容我好好想想。”
说罢,她便不再提及此事,在两丫鬟房里稍作收拾,磨磨蹭蹭回了房。
内间隔着屏风帐子看不分明,走进去一看,李生坐在榻上,一身窄袖墨衣,玉兽红腰带,和往日打扮格外不同,江润珠觉得自己多心,像是瞧见秦州城守尉处办事的官爷。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琢磨着如何开口,“起了?”,像废话,“今儿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给谁看呐?”,约莫会引火烧到自己身上。
方才在两个丫鬟房里喝够了茶,话在嘴里头转了两圈,往桌边一坐,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江润珠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不大厚道的主意,秦敏之的门路说不定好走。
哎,可人家要的,她给不起。
如今刚下定决心要嫁给一个妖怪,事就找了上来,第一个关口过不了,又谈什么长久?
她仔细盘算着,目光不觉落到了李生身上。
后者原是风流懒散地斜倚着,被她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坐久了不上不下地架在那儿,李生清了清嗓子,外衣的莲花纹是最近时新的,衣裳样式也是瞧着新鲜穿给心上人看的。
断断和姓秦的没有半分关系,若是江润珠拿这个取笑他,李生决计要和她再闹一场。
“你……”女子忽然开口。
李生:“怎么?”
她心细,定然是瞧出什么不寻常,原以为该说不中听的了,却听女子声音清澈,问道:“来了这么些日子,总呆在宅子里闷得慌,可想出门走走?”
李生愣了愣,抬眼看去,江润珠装束随意,青丝披散,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便是如此,更别提她还这般温柔地要哄自己出去玩。
“去哪儿?”
“城外秋色正好,咱们到小鱼涧走走,还能钓鱼,若能钓上来几尾,咱们就烤着吃。”江润珠浅浅笑着,“往西走,再去明溪县逛一逛,如何?”
她一说,李生便忍不住答应,若变回狐狸的模样,恐怕还得甩甩尾巴:“既如此,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自然,”江润珠能看出他高兴,心里不由也觉得高兴,话说着就往里掺了坏,“你今日这样很好看,是樊州最近时新的样式?”
李生面上镇定,双耳隐隐发烫:“瞧着好看,便买了。”
妖擅变幻,喜欢什么大可不必费银子,可自在人间,便也要有这样的活法才有意思。
“是,从前那般是文质彬彬,如今这样好似少年侠客,就算和那些个樊州城卫所的官爷走在一块儿,也是不输的。”
他眉头轻拢:“只是不输?”
江润珠忍着笑意,撑着下巴细细打量,末了真心实意赞道:“若论相貌,公子已是世间绝色。”
李生眉头微松。
“若论风度气韵,公子变化万千,正襟危坐时是如玉君子,婉转风流时……”江润珠顿了顿,道,“就算青楼花魁来了,也拍马难追。”
只听前半句,李生十分欢喜,听了后半句,少年蓦地抬头,看她的眼神带着媚人的钩子,似羞似恼,却不退缩,历来大胆的很。
只消一眼,江润珠便知坏了,自己闲来无事撩什么闲,她故作镇定地起身,走到柜子边找了身衣裳,湖蓝的外衣嫣红的裙子,和巷尾媒婆穿得一模一样。
江润珠顿了顿,反应过来又放下,前言不搭后语道:“既要走,可得抓紧时间收拾行李,对,我去和双儿、瞳儿说一声。”
说罢,合上开了一半的柜门就要出去,不想身后已罩了堵人墙,带着无法忽略的热度,昨夜才胡闹过,江润珠当真是怕了。
李生却底下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小姐这是怪我勾引你?”
她笑着哄道:“没,我怎么会有这个意思。”
李生也笑了,蹭着江润珠的颈窝,湿热的吻印在皮肤上,激得她后颈一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