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这人做多解释,豹子已然提刀冲出,领着几人前去支援,苗尔见状欲扶起江润珠,有人先他一步,抬头一看,却是方才还在吐血陈情的李生。
苗尔笑问:“张公子可还好?”
“小伤而已,不必忧心。”李生看了眼大当家的尸体,再次认下一桩杀人的罪名,“听说您与此贼是过命的兄弟之情,二当家不怪我下手太重吧?”
苗尔表情不变:“草菅人命者,不配与在下称兄道弟。”
山门处示警的鸣啸声越发急促,整个寨子乍然沸腾,可偏偏才喝了酒,大半山贼拿刀的手还发软,等他们赶到一看,四处是银光兵甲,官兵已轻松拿下不少人。
江润珠恍然,苗尔此人复杂,有两层皮。
为首一身量高挑的青年大喊:“秦大人大人有令,缴械不杀,要是想活命就老实点!”
豹子定睛一看,这人十分眼熟,面上一道骇人伤疤,可不正是那日在岚山道与他周旋的护卫?
叫什么来着?甘七?没错,就叫这个。
后来叫他跑了,大家都未曾放在心上,不过是小小商人,量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豹子心中悔恨莫急,冷声道:“竟小看了你!”
他状似不甘,低声和慢一步赶来的苗尔道:“二当家,咱们不如先假意投降,之后再做打算?”
说着,男人的目光移向江润珠,大约在大着什么拿她做交易逃走的算盘,江润珠在商场混迹多年,见惯了许多鬼装人,嘴皮子上下一番,吃你的肉前还要亲亲热热先剐一层皮,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将自己掩在李生的背后。
好在,自家人惯是心有灵犀,却见甘七几步上前,朝着苗尔的方向单膝一跪,肃声大喊:“小秦大人!凌峰寨上下已被控制住,还请您定夺!”
小秦大人?
豹子还未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后一看,身后瓦房两间,再无旁人,可脑中极快地闪过一个念头,男人面色一变,唰地看向并肩而立的自家兄弟:“你是官府的人?!”
苗尔:“……”
他无比沉默地看了眼甘七,不否认便是承认了。
“你和秦豫风是什么关系?”
苗尔张了张口:“……远房亲戚。”
豹子后退两步,长刀横在身前,勃然大怒道:“亏大当家拿你当兄弟,却不想还因此丢了性命!杀千刀的狗官,果然奸诈阴险!”
双方短暂地厮杀一阵,士兵占据高台,张弓静候。
苗尔到底理亏,任他骂了一轮,这才高声道:“我曾有言,兄弟们并非都想做贼,不若跟我去投军,此话仍然有效。”
“呸!早知道你是打得这个算盘,当初就该一刀宰了你!”豹子双目血红,“如今大当家被人害死,你出来装好人!狗‘日’的秦贼,爷爷这就取你狗命!”
原本因着官兵下手快占领先机,寨中人难免失了镇定,可豹子反抗地意图这般强烈,引得其余人蠢蠢欲动,这样下去可不太好,樊州城是穷困之地,秦家父子扣扣搜搜省下银子才留下这像模像样的守城军,再加上张悬音带来的那些,便是死了残了一个,也够他心疼半年。
苗尔,也便是甘七口中的小秦大人,当即提刀迎上豹子的攻势,与他缠斗几个来回,硬生生受了一刀,手臂当即被血染红,这才让豹子勉强出了口气。
“还请各位听小弟一言。”他捂着伤处,借着这喘息的档口对在场几个资历最老的山贼道,沉痛道,“小弟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
“小弟并非要趁火打劫,只是若冒然领兵双方交战,必会产生不必要的伤亡。这一夜,虽说卑劣,却是难得的好机会。”他言辞恳切道,“我虽效力于官府,这两年与兄弟们朝夕相处的感情却不能做假,我深知寨中兄弟并非天生为贼,都是实事所逼……此番作为,全是想为兄弟们谋个出路!”
话到此处,自然人心动摇,唯有几个寨中地位最高的不为所动,只因他们能混到贼头子这位子,哪个手上没沾过十七八条人命,落到官府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
甘七见状,扬声道:“秦大人有令,若有负隅顽抗者,就地格杀!”
几人神色一变,犹犹豫豫仍不就范,苗尔神色一变,慌忙抬手道:“等等!”
却不知是在场的士兵还是个没有上过战场的生瓜蛋子,将他的手势当成命令,手一松,箭即出。
一箭即出,百箭齐发,无需几个呼吸,转瞬就将这几人射成了筛子。
豹子身手极好,挡下几箭后扯过昔日兄弟做肉盾,接着提刀杀向最近的苗尔。
他狰狞大喊:“叛徒,拿命来!”
苗尔忍辱负重扛过几招,说了几句“小弟也无可奈何”、“豹哥回头是岸啊”的话,豹子仍不领情,刀刃毫不留情横向苗尔喉咙,青年似乎被逼至绝路,为了自保无奈反击,只见他跃至半空手起刀落,血光一洒,豹子站在原地晃了两下,直挺挺倒在了凌峰寨的练武场上。
大半夜看不清分辨不出表情,四周兵兵贼贼不禁屏住呼吸,仔细看着被迫痛下杀手的青年,似乎颓唐不已。
苗尔垂眼打量自己满身血污,不耐低斥了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