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的功夫,常宴已处理好琐碎事宜走上前来,如今仔细一看,对方眼下青黑,想来是一夜未睡。
常宴与江润珠对视一眼,随即朝张玄音一拜:“小人见过张公子。”
“静文兄怎与我这般生分?”张玄音把玩着腰间玉佩,面露关切,“府里发生了何事,昨夜我来时还好好的,怎么现下就……可是薛氏……?”
“那毒妇就算死了也是死有余辜,不值得我为她披麻戴孝。”常宴双眼通红,“是家父连夜赶回家却惊闻噩耗,一时没挺过去。”
张玄音一怔,“这可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啊,”说罢,他一愣,忙自己掌嘴,“小弟读书时便是个顽劣的,说得不对,静文兄多多包涵……静文兄还请节哀。”
两人谈不上多深的交情,你来我往不过两三句,他来常家是为了送江润珠,人已送到,便打道回府。
常家有白事,府中有不少闻讯而来的外客,江润珠只能捡关键的问了:“昨夜后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常晏道:“下人来报时,清风斋已经起了火,我赶过去刚好碰上薛氏被救出来,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必张玄音已经和你说了一遍。”
“可你我二人都知道他是什么货色,”江润珠道,“除非当日常晏哥哥告知我,张玄音心怀不轨这件事,是你在撒谎。”
常晏脸色一变:“我敢指天发誓绝不曾有害妹妹的心思,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亦是大为不解,若妹妹不信,可亲自去问双儿。”
“双儿?”江润珠一听就站不住了,“她在哪儿?”
“还住在清风斋。”常晏道,“我陪你过去。”
两人边走边说,常晏挑着知道的一一道来,说是清风斋昨夜莫名失火,薛薇不知为何出现在失火的房中,差点被活活烧死,巡夜的护卫虽然多,却怎么也无法将火扑灭。
“这是为何?”
“不知,更稀奇的是,最后火被扑灭后,有人入内一看,里头陈设分毫不损,就连门也只烧坏了半扇。”
双儿不是个机灵的,见事态发展逐渐诡异,满心担忧江润珠的安危,死活不肯离开。
到了清风斋院门口,突然来了个小厮将常晏请走,江润珠便独自进去,刚巧瞧见小丫鬟可怜巴巴坐在焦黑的门口,张口喊了她一声。
后者闻声抬头,眼睛霎时亮了亮:“小姐!”
这丫头自小跟在她身边,大大小小的事经历不少,头一回这样提心吊胆,见人完好无损出现在自己面前,先是高兴,紧接着便是许多的委屈,是以嘴一扁,便哽咽着扑向她:“小姐你没事……”
江润珠将人抱在怀里好一顿安慰,末了,轻声细语问她这一夜的始末。
小丫鬟抽噎着:“昨夜奴婢不知怎么就睡死了,半点动静都没听到,醒来时不见小姐,也不见李先生……”
她吓坏了,磕磕绊绊说了一大堆,终于进入正题:“薛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偷偷遛进小姐房里,我怕她发现我便躲了起来,可紧接着,她就像是见着什么十分恐怖的东西,胡乱打翻了屋里的蜡烛,一会儿嚷着你别过来,一会儿又哭喊着别杀我,活生生吓疯了……”
“常晏呢?他何时赶到的?”
“常公子和那张玄音是一同到的,恰巧就听到薛夫人自述如何设计谋害先夫人,”说到这儿,小丫鬟压低声音,“她说话的时候死死盯着里屋,你说,这清风斋会不会不干净啊……”
干不干净的江润珠无心计较,问:“你说张玄音和他是一块到的?”
“对,奴婢也觉得奇怪。”双儿终于缓过劲来,哭得像个花脸猫,小声道,“那张……常公子不是说他对您心怀不轨?怎么,怎么我瞧着像变了个人似的?”
昨夜的情况还历历在目,江润珠和瞳儿亲眼瞧见张玄音进门,瞧清他人皮底下的禽兽模样,后来趁乱逃走,却不知后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薛薇想做那得利的渔翁,势必是看到了什么。
“薛氏在哪儿?可下狱了?”
“现在府里这样乱,常公子估摸着想稍后再料理她,就关在偏院。”
江润珠点点头:“那咱们看看去。”
说来好笑,一夜之间,薛薇便从常家主母便成了杀人犯,往日风光不在,就连看守的下人也不将她放在眼里。
看守的两个小厮远远瞧见江润珠两人,没有拦着,得知她们想进去瞧一瞧,也只是贴心提醒:“疯劲儿大着呢,当心伤着小姐。”
双儿笑道:“自有我拦着,小哥不必担忧。”
荒废的院子杂草丛生,更没有多余的摆设,两人走到房门口,便瞧见薛薇姿态端庄地坐在一张破旧的圈椅上,鬓发缭乱,靛蓝的梅花刺绣外衣被火烧掉一块,精美不再,只剩一团黑糊糊的焦团。
她侧头看着窗外,听见动静也没回头,冷笑了一声,道:“赵兮汝,你如今是得意了,来看我的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