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娃娃也没看路,蒙头朝江润珠撞去,后者反应不及,慌乱下一面躲一面防着小娃娃滚下楼。
却不想半大孩子重如秤砣,她顺着这股力量仰头便跌了下去——
“小心!”耳边提醒的声音有几分熟悉,听得江润珠神情一怔。
想象中的疼痛也并未出现,空悬的背后及时抵上一堵坚实温热的墙,叫她提着的心惊慌地跳动几下慢慢回稳。
不知是何人大大方方借宽阔胸膛与她一靠。
江润珠抓着扶手站稳,连忙回头看去,对方离开的动作更快,只留下一方宽阔背影和风流的广袖青衫。
常晏见状几步走下楼梯:“没事吧,可有伤着?”
她回过神,歇了最上去的心思,笑道:“没事,我们进去吧。”
戏是南地的戏,唱的自然是南地人物和风情,除去豪杰英雄,便是儿女情长。
茶是楼梯最平常不过的花茶,香气随着热意升腾,是只能解渴的便宜货。
两人落座,常晏将一叠早已备好的点心推到她手边,道:“这是楼里的招牌,元宝酥。”
戏楼生意红火,小二忙着满场乱窜,送来点心没送筷子。
常宴从怀里拿出一张熏了香的手帕:“干净的,妹妹不嫌弃就用它包着尝一尝。”
“多谢。”江润珠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瞧着他,“我在甘城那儿也不这般讲究,常晏哥哥莫笑话我。”
两人同坐一桌,距离如此之近,青年不禁勾唇,低下头去饮了口茶,心情似乎不错。
不多时,台上吹拉弹唱稍歇,众人叫好之际,扔了不少钱银上台。
江润珠也想凑个热闹,随手取下发簪又怕扔上去会伤人,便叫来小二,笑眯眯道:“劳烦小哥将这个送上去。”
“多谢姑娘豪礼!”小二咧嘴一笑,显然识货,连连谢过后一溜烟儿挤到台边。
江润珠眼巴巴望着,那伶人接了簪子遥遥向她施了一礼,可见是喜欢的。
江润珠不由也笑了笑,头顶忽地一暗,下意识看去,却是常晏身边的小厮来了,手里还捧了个匣子。
匣子不大不小,桌面放了茶水点心,空余的位置不多,放在江润珠手边最合适。
可常晏没说话,默默将匣子放在另一侧,似乎格外避着她,江润珠见状没有多问。
戏台边凑完热闹的人纷纷回到座位,其中两名男子嘻嘻哈哈说着那伶人的荤话靠近,一回身,竟将木匣撞到了地上。
“哐啷”一声,巴掌大的物件被摔出,在桌椅腿间撞了几回,咕噜噜滚在了江润珠脚边。
这动静,若是金贵点的物件,保不齐要摔碎的。
她帮忙去捡,常晏先坐不住了,俯身将木雕捡起放到匣子里,再砰地将盖子合上,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给江润珠半点反应的时间。
可惜她眼力向来不错,只一眼就看清那是什么,不由疑惑:“这是……?”
青年眼神略有躲闪不敢看她,双耳已红了个彻底。
江润珠心中更加笃定,不再追问,将翻到的茶杯放好,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擦干净茶水。
常晏清了清嗓子,短短时间已然恢复镇定,道:“旧时的小玩意儿,就,就不拿出来惹妹妹笑话了。”
江润珠不语,在对方结结巴巴的解释中,想起了一段早已模糊的往事。
十二岁那年,她随父亲出城谈生意,回来时却在荒野处遇上猎食的狼群,足有七八匹,个个眼冒青光。
幸而两人所带的护卫身手了得,所骑的马是最好的千里马,又离城不远,这才没命丧狼口。
她将这事以书信告知常宴,洋洋洒洒一大篇描述饿狠了的狼有多骇人。
少年回信先安慰她许多,再说自己从未见过真正的狼。
江润珠炫耀之际不免觉得他可怜巴巴,于是特意叫人买了这么个小玩意儿捎到曲阳,并谎称是自己亲手所制。
没想到,他竟然还留着。
江润珠道:“不如叫小厮将东西先拿回家?这里人多,难免磕碰。”
后者仍旧低着头,闻言清了清嗓子,轻声说了句好。
江润珠见状眉微动,从他那张俊脸上瞧出一丝新鲜的表情,不禁老怀安慰,无论真情假意,总算没有媚眼抛给瞎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