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倚梅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雪地里,街头上无人不知,北平名角段倚梅给日本人唱戏。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呵呵呵!”他唱着《桃花扇》的唱词,他受着千夫所指,口诛笔伐,他剩着孑然一身。这一切就是代价。
他此刻,真是像极了街头老鼠。明明两日前,他还是那个站在高岭之上,人人都爱的名伶啊,神坛落入谷底,只消一曲戏,只消两日时间。
段倚梅回了他的四合院,见着了门口还有一人在等他。
“我如今人嫌狗弃,沈少爷还是莫要与我有联系了。”
沈绩山并未理会他的自嘲,只是关心问道:“听说你在少帅府在跪了整整两日。”
他人不知段倚梅,他沈绩山也该知道段倚梅的苦衷。那日本人让着段倚梅看着张祁仁受尽折磨只剩下半条命,段倚梅岂能不答应,哪怕后果是他身名尽毁。
“我只知道,左右他是不愿意见我的,若是我这两日我不去,恐怕以后在不能见他了。”
沈绩山当日也未尝不曾拦过他。只是段倚梅看着张祁仁被折磨的昏迷不醒,身上似乎无一处好肉。明明是昏迷过去了,硬是生生的被日本人用那了一盆盐水泼过去,活生生的被那伤口上的刺痛感痛醒了。
“我不是不爱惜名声,我不是叛国,我只知道,他的命比我的珍贵,比我的重要。”
段倚梅再一次红了眼眶,是的,在段倚梅心中,张祁仁的命是比他的都要重要的。
他记得那年元旦新年,张祁仁站在高楼上对他说,他羡慕霍去病将军,羡慕他一生可以征战沙场,马踏飞燕,封狼居胥,羡慕他是一生可以为国而战的。不像他征战最后的结果最终是军阀夺权的嫁衣。若是他张祁仁折在那儿了,怎么为国征战,怎么统领万军啊!
张祁仁的命是守护疆土,保家卫国的。而他段倚梅,只是一个低贱供人娱乐唱戏的。他认为,他的命不能和张祁仁的比。
“段老板,我来,其实还有一事。”
看着沈绩山沉重的模样,段倚梅也猜到了,定也不是什么好事。
“两日后,我要离开了。”
“去哪儿?”
“远一点的地方吧,避避战乱,或许是香港,或许活在。会带着常安一起。”
“挺好的。”
“段老板......你想好了,真的不随我们一起去吗?”
“不去了。”段倚梅苦笑。在现在这片土地上,他记挂的人还在,他舍不得离开。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段倚梅正是轻吟,竟是从前只是知词中意,而今真确成了词中人了。
醉酒了,梦一场,这一梦,仿佛回到了1931年的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