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才奇怪。
“奴今天去厨房,经过花园的时候,被大公子拦住。大公子说,他这么多年在府里生活非常不容易,女君嫉妒梁姨娘得宠,私底下没少给他罪受,他才没在奴受刑之时站出来。”
方蝉衣面无表情。
时云现在说的,和她傍晚在小路上听到的,大致能对上。
但这种话,方蝉衣是不信的。
方珙是方威的第一个孩子,即便原主这个在韶光院处处受制的小可怜,都知道方威在方珙身上倾注的感情,与方珩不相上下。
更何况,梁姨娘那样精明的人,能凭借一副风尘之身久站方府内院,与唐氏斗的旗鼓相当,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在唐氏手底下受罪。
方珙说这些,就是骗一骗时云罢了。
方蝉衣本来想问一下时云,难道她就轻易信了这种假到令人不齿的说辞,但犹豫过后,她并未开口。
如果时云铁了心要和方珙纠缠不清,那她还是离她远一点为妙。
但时云接下来的话,叫方蝉衣十分惊讶。
“大公子说的话,奴一个字都不信。在院里伺候这么多年,奴太知道梁姨娘的厉害了,大公子并不像他说的那么可怜。奴心里觉得,他如今愿意在奴面前低头,愿意继续温柔小意的哄着奴开心,实际上,还是为那枚金锁来的。他想把金锁拿回去。”
确实,方蝉衣也是这么想的。
有了前一次的偷窃失败,方珙必然会采取下一步动作,其中成功率最高的,便是将时云哄的服服贴贴,心甘情愿把东西拿出来,彻底洇灭他与府中丫鬟不清不楚的罪证。
时云有这个觉悟,总算把方蝉衣一颗已经凉的差不多的心,又暖的热了一点。
也让她有了继续搭话的兴致。
“那你打算怎么做,和他虚与委蛇吗?”
这正是时云拿不定主意的。
方珙那么对时云,是实在伤了她心的。
她作为唐氏身边得脸的二等丫鬟,说不得比外面小门户的女公子过的都体面。
她是一心要出嫁,做人家正头娘子的。
却被方珙故意灌醉,又稀里糊涂的拿走了身子。
本想着府里的公子也不错,加上那时候,方珙的兴头还没有散,对她也好,她便被那一句又一句的花言巧语迷了眼。
她只是一时被哄住了,又不是真的蠢。
有过一次被方珙放弃的惨痛经历,她不会再相信那个人说的任何一个字了。但她心中还有担忧。
“当初,大公子是趁奴喝醉,强要的奴。他连这样下流的办法都能使出来,现在要消除被奴捏在手里的把柄,肯定会更加不择手段。奴有点害怕,若是真与他撕破了脸,他不会放过奴的。奴现在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
时云的顾虑,方蝉衣也能理解。
这件事确实难办,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或者说,方蝉衣在接下时云托给她的金锁时,就已经替她想好了办法。
“你可以有两个选择。或者像厨房的叶蓉一样,在府中寻一个有权势的靠山;或者,你算一下身边攒的体己钱,和母亲说说好话,求她脱了你的奴籍,只要你出了府,就不会再受珙阿兄挟制。”
方珙和梁姨娘哪怕在府中再风光,出了府,走进遍地官员富商的长安城街道,也得老老实实的守这城里的规矩。
只要方珙过不了举孝廉那一关,这辈子就当官无望。
一个小小建威将军府的庶子,还想在长安城这种遍地富贵的地方翻出什么浪花;不被人一脚脚踩进泥里,就算是他混的好。
“咱们府里有权势的管事就那么几个,能不惧大公子主子地位的,只有主君身边的人。奴没得挑。”
方蝉衣迟疑。
原主的记忆大多是她在韶光院经历的一些点滴,韶光院之外的事,她知道的很少。是以,方蝉衣对府中事物的了解,还真没有时云这个能随处走动,又在主子面前得脸的丫鬟多。
她说了这条路走不通,大半就是真的走不通。
“那就只剩下脱籍出府了。”
倒座房里重新点起灯,时云把藏在床下的箱子全部搬出来,取出她所有的钱,和自己置办的,以及唐氏往日里赏的首饰,看了又看。
方蝉衣也起来帮忙,给估了个大概的数额。
时云在府里伺候的时间长,手上又有技艺,确实攒了不少钱。这些钱若是全拿出去,也够她在长安城优渥的过上个七八年,若要脱籍,那差的数儿可就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