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显然不是陪儿子玩耍的好时候,王氏知道县令大人肯定会问自己话,因此便对儿子说道:“找你祖母去。”
小孩听了这话,摇摇晃晃走向王老太太,等走近后,拉着她的衣裙,奶声奶气地喊:“祖母。”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双眼皮大眼睛,身上穿着细棉布衣服,干净又整洁,脖子上挂着一块银质长命锁。
看起来很乖很可爱的一个小孩,王老太太却视若无睹,甚至眼神里还暗藏了一丝嫌弃,将头扭到了另一边。
小孩喊个不停,扶着王老太太的妇人实在看不过眼,只好把他抱起来哄。
按理说,独子死了,这个小孩就是王家唯一的血脉了,王老太太为何不待见他?
安嘉乐将这点疑惑暂时压下,走近已经烧成废墟的西厢房。
王家在这一片属于相对比较富裕的人家,至少墙体用的是泥砖,几间屋子都是瓦顶,只有灶房盖的是茅草顶,如今已被烧没了。
安嘉乐问:“什么时候着火的?是谁最先发现的?”
隔壁邻居还没走,他今天没什么事,留下来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听见大人询问,他赶忙站出来,带着一脸恭敬地回道:“回大人,是我最先发现的。今早我睡醒,那会儿大概是卯时初,一出屋子就看到他家火光冲天,我赶紧大喊大叫起来,一刻也不敢耽搁,提了水就过去帮忙救火。”
说到这里,他仍然有些心有余悸:“还好火被灭了,否则就要烧到我家了。这是我租的房,要是被烧,我怎么跟房主交待,那还不得赔得倾家荡产。”
“辛苦了,你做得很对。”安嘉乐先肯定了他热心助人的行为,继续问道,“你过去救火时,王家人都在干什么?”
“也是奇怪。”邻居挠挠头,脸上充满了疑惑,“还是我叫醒他们的,他们居然不知道自家着火了,怎么会睡得这样沉。”
安嘉乐也表示疑惑。自己家着了火,竟是外人首先发现的。卯时初也就是后世的早上五点,如今正是夏季,天亮得早,勤快些的妇人这时候也该醒了,起来做饭洗衣打扫屋子之类的。
王家上有老,下有小,王氏身为儿媳,既要伺候婆婆,又要照顾孩子,不应该起得这么晚。
安嘉乐看向王氏,问她:“为何你没有发现家中失火?你与丈夫平时住在哪间房里?”
王氏正捏着帕子哭得抽抽搭搭,闻言哭声一顿,回道:“民妇与丈夫平日里住东厢。昨晚丈夫晚归,回来时脸色不太好,仿佛又在外边受了谁的气。我也不敢多问,问多了只会惹他更心烦。他叫着要喝酒,我就拿了一坛子给他,由着他自己慢慢喝。那时孩子已经睡了,担心喝酒会吵着孩子,他就去了西厢房独自喝闷酒。”
安嘉乐:“一坛?他酒量这么好?”
王氏点点头:“他最近很爱喝酒,每天赚回来的钱几乎全都送给酒肆了。”说完,她轻轻地咬了咬唇,脸上露出一丝愁绪。
王氏的相貌不算特别出众,但也有一些姿色,尤其是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仿佛会说话似的。她一哭起来,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一丝怜悯之情。
王氏继续哭道:“他多半是喝醉酒,不小心打翻了油灯,这才点着了屋子。怪我,我昨晚就不该让他一个人喝酒,我应该劝他别喝的。如今他走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往后可怎么活……”
王氏哭声渐大,眼泪汹涌而出。
隔壁邻居见到这一幕,也跟着红了眼圈,叹息道:“唉,喝酒害人啊!本来赚点钱就不容易,何苦……”说到这,想起死者为大,他赶紧把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道,“如今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将来可怎么办,该去指望谁呢?幸好这房子是王家人自己的,若将来实在过不下去,还可以将房子卖了,换些银钱好过日子。”
“哦?这房子竟是他们自己的?”安嘉乐还以为王家人是租住在这里的。
王氏已经止住了哭声,点头道:“公公在时,很是吃苦耐劳,辛苦了一辈子就挣下了这座房子,传到我丈夫手里。”
安嘉乐想起之前有一个问题她还没回答,便重新问了一遍:“你平时一般几点起身?为何没有及时发现家中失火?”
王氏闻言很有些不好意思,羞赧道:“我平时起得很早,鸡还未叫就起身了。昨晚孩子半夜有些哭闹,我哄了很久才把他哄睡着,因此今早才起身迟了。”
安嘉乐:“半夜你哄孩子时,你大夫已经睡下了么?烛火有没有吹灭?”
王氏想了想,仿佛是在回忆,半晌才道:“他还没睡,还在喝酒,西厢房的烛火仍然亮着。”